方才脑中一幕幕,忽然急速变幻,她看见自己幸福笑着的脸突然换成别人的脸,和美融融的一切顷刻幻变成话本中的其中一页,那美满幸福的故事再也与她无关......
孩儿甜滋滋唤着的娘亲,不是她,师兄怀里抱着的妻子,也变成了别人......
不!至少,他身边的人应该是她啊......
岳暻看她脸色突然发白本以为是她体内寒气作祟,却忽然想起方才握住她手时,她手心的温热。
他试探地问,“母后与你说什么了?”
云乐舒回过神,抬头见岳暻一脸担忧,忙笑了笑,“没什么......”
她不肯说,岳暻也不问了,只是略带些安抚的意思,说道,“沈妃大概又赠了她美男,才让她甘心为其捉刀,她向来只图自己享乐,从不把别人的生死当回事,此番召见你,也算在沈妃那里有交代了,孤也警告过她了,她今后不会再为难你了,你别害怕。”
云乐舒讶异于岳暻能用这样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宋太后豢养男宠的事情,“太后娘娘她......”
岳暻轻轻一笑,似乎觉得没什么可避讳的,“她年轻时就不安分,那会儿父王在,她还算收敛,如今孤掌了权,她便愈发肆无忌惮了,孤习惯了。”
云乐舒惊叹,这宋太后胆子这么这么大,竟在老岳君眼皮底下秽乱后宫。
“她看不上父王,却为了使日子好过不得不奴颜婢膝地向他献媚,好几回我听见她侍寝后骂他恶心下流,可第二日父王来了,她却又可以倚姣作媚,孤曾以为,天下女子皆是如此虚伪无情,善于矫饰......”
岳暻收回远视亭台宫殿的目光,缓缓转至云乐舒微微蹙起的眉尾,再到她眼里的粼粼波光。
她听得很认真,面上难得凝肃,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质疑不耐,反露出一种哀悯的神情。
她竟然在可怜自己,岳暻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记事起他便知自己卑贱如牛马,所以万般隐忍,稍大点被投入军营,真刀真枪地从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身上背负着千万条人命,手上沾满了仇敌鲜血,如今已是一方霸主,握着通天的权柄。
谁忤逆他,反对他,旋踵之间,便似樯橹灰飞烟灭......
可这个女人竟然在可怜他......
“也许......太后娘娘那样做,是为了让你和嬷嬷的日子......好过一点吧?”云乐舒想起宋太后那十指丹蔻,烈焰红唇,以及她对岳暻的态度,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荒诞,很多余。
岳暻看着她越说越小声,甚至不敢与自己对视,心情竟有些愉悦。
他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心里本已没有什么介怀的,却故意沉下声,强逼出几分苍凉,“方才孤说过了,她向来只图自己享乐,从不把别人的生死当回事,这‘别人’自然也包括孤,亲娘在桂殿兰宫中寻欢作乐,儿子却在校场被当成木人桩脚踢拳打,她明明知道,却不闻不问,生怕得罪孤的那些嫡兄们,当真是个好母亲呢。后来孤被派去战场,她也只是不痛不痒关心两句,孤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生死一线,在她看来,像喝水吃饭一样寻常。”
只是人人都觉得战场九死一生,上战场与赴死无异,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从不觉得那是见坏事。
岳暻如愿在云乐舒脸上看到更真切的怜悯,这回还多了几分心疼与不忍。
他扬起笑来,精致的眉眼被那笑容映得炫目邪魅。
“太后真是天底下最坏的母亲!”云乐舒立定,鼻间呼呼地出气,眼里似要冒出怒火。
岳暻扯了扯她的衣袖,“多谢你了。”
谢她这般慷慨仗义地站在他的立场替他鸣不平;谢她让他相信这世间女子不全虚伪狡诈、有所贪图;谢她让他亲眼看到世间女子也可对一人一往情深,敢为其渡江过海、穿山越岭,甘为其舍弃荣华富贵、只求真心一颗;谢她以己为镜,让他看到这诸多美好。
云乐舒以为他说的是这段时间以来代替他陪伴顾嬷嬷的事情,便道,“本来就是为了报你的恩情,不用谢,对了,我的腿伤都好了,嬷嬷的事也了结了,你当日答应我的事情还记得吧?”
岳暻一滞,然后才说,“孤马上要到前线去,等回来再说。”
“那不是正好顺路吗,你带我一起去吧,我们一路上也有个照应,有你在身边,那些杀手就不敢动我了,左右我留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云乐舒哀求道,歪着脖子试探地又说道,“我们是朋友......你会理解我的心情吧,我怕再拖下去我师兄都已经娶妻生子了......”
岳暻看着她,突然想起她当日在朝晖楼说的那番话。
她说,“......他强迫施压、强取豪夺,毁了我半生欢愉,这样的人怎配得上我念念不忘?”
据流川传回的密信所言,君亦止对云乐舒可谓偏宠无度,冒天下之大不韪欲封她为后,又违祖制将她安置在自己寝宫,喂药、哄睡、侍疾一概亲力亲为,她离宫后,君亦止斥精兵搜捕,直至今日还不曾放弃。
岳暻自问自己未必能做到像他那般,可即便如此,云乐舒仍对当日被强掳入宫之事耿耿于怀,可见她极讨厌被人勉强,那他又何必去触她逆鳞,惹她厌恶?
她那哥哥既然这么久了都没想过要找她,便说明他脑子还算清楚,不会由着她胡来,送她去槐里,不过是助她早些死心罢了。
“再说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你家那位沈妃要是找我麻烦可怎么办,到时候你可没有办法像今日这样护着我了。”云乐舒语气明显有些急了。
这话倒是说在点儿上了。
岳暻看她一脸卑微愁虑,笑着点点头,总算同意带她一起上路,“是你要跟着孤一起的,可别后悔。”
“啊?”云乐舒不确定地仰头看他,“你同意了?”
岳暻悠哉地将手负在身后,转身走了,“明日启程,晚上回去收拾好东西。”
云乐舒正反应过来想问他那句“可别后悔”是什么意思,岳暻只丢下一句话径直离开了。
她茫然看向不远处的光亮,才知他们走着走着竟已回到小苑了。
可不管如何,岳暻总算是肯松口送她回图璧了,再艰难危险的事她都经历过了,何况这回跟在岳暻身边,还有大军随行,能有什么危险。
这么想着她的心便安定了些。
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不知道他是否一切都好。
待见了他,一定要好好向他哭诉自己的不容易,一定要让他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好好儿让他心疼一番才是......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甚至梦见了云浈身边那个女子。
那女子乍见了她,竟不生分,反朝她嫣然一笑,笑着唤她小姑子,她定睛一看,见那女孩竟然长得与宋太后一模一样,吓得她半夜惊醒过来,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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