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月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萧舒婳居然会自己提到关于北堂武的事。
“想不到时隔了这么久,公主心中还惦记着本宫那不争气的弟弟呢。”
萧舒婳不急着反驳,而是道,“听闻大皇子现在形势严峻,安平心中实在欢喜的很。”
“公主眼下还是尽快把琴学好,别想着千里以外的事了。”北堂月似是不愿提及,将话题转移。
萧舒婳将琴拨动了一下,发出极为一声悲凉的琴音,好似在深秋夜里四处游荡的怨鬼哭泣,“是不该让我想,还是娘娘不愿想?”
北堂月被萧舒婳没有章程的弹奏折磨的头皮发麻,放下长笛,将身子压低,凑过去了些许。对萧舒婳小声道,“你我现同在一处,还是都别想的好。”
北堂月的优越的眉眼,与萧舒婳记忆中北堂武的模样有些重合,只不过她显得更婉约些,萧舒婳与她打着哑谜,“怎么,最重要的一次,纯瑄公主想置身事外?”
纯瑄,是北堂月在千丘国时的封号。
萧舒婳不会无端提及,北堂月将嘴角提起,“不论结果如何,本宫都已经是大玄的宠妃,本宫不会再帮他。”
萧舒婳在心中分析着北堂月所言的真伪。
“对了,公主刚问了什么,师出同门?”北堂月直起身,像是在对往事追忆道,“自然是不同了。”
她的音律是母亲所教,她妖娆的身段也是母亲所教,他们的母亲出身低微,在当年的王府里为奴为婢,拼尽所有气运却只生下一个女儿,为了固宠,她什么事做不出来。这样的母亲除了教她狐媚之法,又能有什么内涵。
没过多久,当初的王爷就成了皇帝,北堂武就算是皇帝的第一个皇子,没有能力的母家,他的未来仿佛一眼就能看得到头。
自从她正式成为一名少女后,凭借着母亲教授的手段,为北堂武拉拢群臣的支持。
北堂武的本事,都由宫廷的老师所传授,与她这种,如何能一样。
北堂月为北堂武做得已经够多了,不论是在千丘国,还是在大玄,她都是以色侍人。可她现在已经找到了能指望的未来,就没有必要再去趟千里之外的浑水。
反正结果如何,都不会改变她的身份与地位了。
和亲是妥协,是屈辱,对她更是逃离,是解脱。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东宫和乐王之间,选择了做臣子的薛昭。
不管薛昭与东宫的关系,他们之间的交易不掺和在其中。
萧舒婳对于她后来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很了解,北堂月的此次表态,确实让她有些意外。
问答的环节到此结束,萧舒婳低头抚着琴。
北堂月起了两轮的调子,总算满意了一些,虽然有种佳酿变成白水的既视感,但留给她们练习的时间实在不多。
如今的皇帝,几乎一日都不能离开北堂月。寻常时间,只要不见,就会抓心挠肝的想念,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却仿佛被下了降头。
笛声悠扬,穿透力强,离了老远皇帝便看见了北堂月在御花园的亭中吹奏。
“爱妃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此吹奏……”皇帝大步流星的往这边走来。走近了才发现亭中还有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坐在琴前。
那人没立刻起身,皇帝在脑海中过了几轮,也不记得后宫中有如此背影之人,可这莫名的熟悉之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后宫之中美人日益增多,有些他宠幸过一次,有些也只是见过一面,更有些见都没见过。
北堂月收了长笛,起身对着皇帝娇弱行礼。
皇帝眯着眼,注意力被那灵动又年轻的背影吸引。
北堂月的方向能看清他们的神情,男人的心中所想,她最了解不过。她连忙轻咳了一声,催促提醒着萧舒婳。
等到背影转过来的时候,皇帝表情有些僵硬。
还以为是哪个宫里见过的妃子,谁知道居然是他那唯一的女儿。
“儿臣参见父皇。”萧舒婳低下了身子行礼。
“安平……?怎么在这?”皇帝有些尴尬,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刚才在心中所想是什么。
皇帝的宠爱就是这样宽泛,他记不得她具体年岁几何,就也看不出她在刻意装嫩。皇帝做久了,也不会刻意去想她为什么会臣服,世人本就该臣服。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都做过什么错事,却不允许任何人计较。
萧舒婳没有起身,漂亮的场面话张口就来,“回父皇,儿臣已许久没来宫中请安,心中甚是挂念,只是恰逢先遇上了容妃娘娘。”
北堂月身姿摇曳,走到了皇帝身边,“是呀,臣妾与公主相交甚欢。”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萧舒婳起身,“起来吧,你身子才好,少吹些风。”
萧舒婳缓缓起身,示意翠萄将东西呈上,“多谢父皇关怀,此物是儿臣亲手所制的平安牌,愿为父皇祈福。”
康总管接了过去,给皇帝过目,“安平有心了。”
北堂月在其中调和着,“难怪都说姑娘家会贴心些。”
皇帝听着北堂月熨帖的软话,对萧舒婳道,“安平虽嫁为人妇,不可再肆意刁蛮,可你是仍是大玄公主,是朕的女儿,薛昭那小子可是给你气受了?”
“侯爷待儿臣极好,是儿臣身子不中用。”
萧舒婳虚情假意的自降身份伏低做小,皇帝对此十分受用。“莫说丧气话,你还年轻,还有许多机会,太医众多,你安心调养便是。”
萧舒婳垂着眸,收敛着表情,“安平谨记。”
皇帝转头吩咐道,“康福生,让内务府把往年送到公主府的东西备齐,正好让公主一并带走。”
“奴才遵旨。”
北堂月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萧舒婳,娇笑着抱住皇帝的手臂,“臣妾也是公主,臣妾的赏赐呢?”
皇帝一把将她揽过,“朕给你赏赐还不够多?走,朕带爱妃亲自挑去。”
北堂月在他怀中轻微挣扎着,示意萧舒婳还在这。
皇帝这时将目光递了过去。萧舒婳连忙低头,“儿臣还要去贵妃宫里,儿臣就先告退了。”
皇帝点点头,算是赞赏了她的眼力。
此番是互相给了台阶下,一旦萧舒婳带着内务府的东西回到侯府,便可昭告全京,她萧舒婳的身份地位。
三言两语就将关系缓和,最难做的部分就是她要忍着仇恨,忍着恶心,说这些违心话。可是仅靠说话,便能做成,又是天下最容易的事。
萧舒婳与北堂月遥遥对上了个眼神,他们是同一类人。
仍旧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皇上,臣妾喜欢安平公主,让她多来陪臣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