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暮暮时常在院子里坐着发呆,以前的回忆过往如同潮水一般,正在一点一点的侵蚀上自己的大脑。
当她彻底将沈朝曾经对她的所作所为回忆起来,直接颤抖着身体笑出声来。
她坐在月下桌前,抬头看了一眼圆月,想到了曾经就是在月下,沈朝对自己动怒强要了自己,瞒着她杀了明若。
也是在这月下,他们心意相通,拜了天地,虔诚的许下诺言。
温暮暮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皮,眉眼微弯,氤氲起一层朦胧的热雾,豆大的泪珠砸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她和沈朝种种温存都是他偷来的,都是他骗自己的。
她对沈朝的恨意也在恢复记忆的刹那再次涌上心头。
但情蛊已种,深入心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温暮暮怨恨自己蠢笨,被沈朝一次又一次的算计。
爱恨嗔痴让她心中矛盾极了,她的内心对沈朝可谓是爱恨交加。她恨他病态扭曲的爱,又恨他的自私偏执。
可失去记忆后的温存是真的,他对自己的改变也是她见证在眼中的。
情蛊把她的情丝消化殆尽,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把爱沈朝的这种情感深深烙印进心坎。
她一面清醒独恨沈朝,一面迷茫深陷对沈朝的情。
想到这数月以来,她替沈朝守住了江山已经是仁至义尽,她不愿在见到沈朝,一面都不想!
温暮暮觉得自己要是在这样纠结想下去,快要发癫死掉。
而且,更要命的是,她和沈朝还有了一个孩子。
眼见着还有两个月多要临盆,温暮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在自己准备安心养胎,逃避现实,一切都等自己和孩子安定下来再说。
顾府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顾玉轻敲温暮暮的房门。
温暮暮:“进。”
一推开门,就见顾玉眉眼弯笑道:“暮暮,你看我带谁来了。”
温暮暮内心咯噔一下,她和顾玉共同认识的人就只有沈朝一人。
不安的念头在自己的心尖逐渐放大,温暮暮的心脏突突狂跳起。
她将小手放在心窝口,紧张地呼吸都紊乱起来了,强压制着心中的不安,“谁啊?”
赫然出现在自己眼中的是阿唯清秀的身影。
“阿姊。”
温暮暮见到阿唯,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拧紧眉头:“你怎么来了。”
阿唯见到温暮暮冷沉着一张面容,大概知道她应该是恢复记忆了。
他轻抿嘴唇,双膝扑通下跪:“我来负荆请罪。”
他从苗疆游历到元明,耗时一年,共下了两次蛊。两次蛊他本以为是助人一臂之力,却没有料到同时也伤害了。
而且两次的矛头指向的全部都是待自己如亲阿弟般的温暮暮。
阿唯觉得自己难辞其咎,想着一定要跟温暮暮道歉。
温暮暮看到阿唯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太阳穴突突狂跳起:“滚出去,不想看到狼狈为奸的卑鄙小人在我的面前。”
吃瓜群众顾玉一脸茫然地看向温暮暮,又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阿唯。
“不是,这是怎么个事儿啊?”
温暮暮冷冷地睨了一眼长跪不起的阿唯,“你去问他啊!问他和那个沈朝对我有多费尽心思!问他们在我身上都做了些什么!!”
温暮暮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眼眶猩红宛若一只白兔般。
顾玉见温暮暮动了怒。连忙温润着声音安慰道:“好了好了,莫气。你若是实在不想见他我这就带她离开好不好?”
温暮暮紧攥着双拳,将那张即将要哭出来的小脸撇到一边去。
阿唯见顾玉要赶自己走,死活不愿意起来,“阿姊,我不起!阿姊,我也是近来才从小竹姐姐口中得知你和陛下的过往的。我若是早知,我绝不会用蛊术害人!我是不愿害你的!”
少年稚气的小脸涨的通红,漂亮的眼眸随着睫毛颤出一颗颗泪豆子。
温暮暮闭上眸,“你现在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的蛊已下,做过的事情覆水难收,现在在这儿忏悔,那你告诉我,情蛊如何解开啊!”
阿唯心尖微颤,吸了吸鼻子,口中呢喃道:“情蛊即将化茧成蝶,解蛊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顾玉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了大概意思和事情的来龙去脉,眉头拧紧,对阿唯的态度也随之不好了起来。
但有件事他也是看在眼中的,大概也能明白阿唯是真心想要忏悔。
他客观的说了句:“暮暮,当初我本意是要把你送往皇宫,但是被阿唯拦下。他大概也是才明白你之前的心中所怨,对京都皇城的憎恶,所以是他打的掩护,让我带你逃离京都。”
温暮暮愣怔了片刻,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成个包子模样的阿唯。
阿唯一双眼睛哭得通红,颤巍巍的抬眼看了下温暮暮,但又火速垂下脑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俨然一副做错事情的小孩样。
温暮暮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她长吐出一口气,“都出去!”
阿唯和顾玉相对一眼,又微微抿唇,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
温暮暮脸上的愠色又蹭蹭燃起:“我说都出去!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不行吗!?”
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不定,见他们仍然没有动容的模样,心中冷哼,想着是不是天下的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厚脸皮不要脸?
以为在地上跪两下,掉几颗金豆子,不顾旁人毫无形象的对自己哭诉,就可以原谅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了?
温暮暮哼哼笑了,“都不走?行,我走。”
说罢就起身穿鞋下床。
两个人见温暮暮愠怒不成样子,连忙拦住。
顾玉道:“你还怀着肚子,莫要生气。孩子才刚刚养好,避免动了胎气。”
他又低眸看了眼阿唯,“我这就把这个臭小子提溜起扔出我们顾府!你好生歇息着。”
说罢,直接拽住阿唯命运的后衣领,开门而出。
温暮暮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心窝口这才顺了一口气下去。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无味,和宫内喝得茶水果然不一样。
……
傍晚,温暮暮用完晚膳的时候,准备去后花园内散散步消消食。
刚一转角,就看到了阿唯蹲在后花园中,一脸的忧郁。
她的神情瞬间冷落下来,直接准备拐弯原路返回。
但这一幕被阿唯见到了,阿唯不依不饶的跟上前去,“阿姊阿姊!”
温暮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阿唯尽管心中很悲伤,备受打击,但也知道这是自己改得的。
他吸了吸鼻子,弯了弯略微浮肿的双眸,“我听余洲有一家樱桃煎特别好吃,我给阿姊买了好多!”
他笑嘻嘻的从衣袖中拿出用油纸包裹着的樱桃煎。
这一幕让温暮暮倏然响起,曾经的明若也是这般,笑得纯良无害给自己讲述着京都城的风景,给自己和云清还有小竹带着京都城的好吃的、
她又想到,自己失忆的时候,阿唯也是这般,经常给自己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他说他初来乍到,不知京都哪哪好玩有趣,就把所见所闻的都带过来想让自己也看看,欢喜欢喜。
她知道,阿唯其实内心也是纯良之辈。
曾经她和自己闲聊的时候说过,出苗疆是想用蛊术帮助别人,在江湖称大侠的那种。
少年的凌云壮志被温暮暮一一记在脑海中。可能阿唯也想过,自己满腔热枕,抱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决心下苗疆,来元明。却未曾料到自己下了两次蛊,都是被他人利用。心中肯定有千万不解和万千忧愁吧。
看着那张和明若七分相似的眉眼,温暮暮忍不住上手抚摸一下他的脸庞。
冰凉指尖触碰到的刹那,阿唯的身体打了寒颤。
随后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向温暮暮,跟一只流浪小狗儿似的,声音闷闷地:“阿姊……我以后再也不下蛊了,我不当蛊师了,好不好?”
温暮暮接过他手中的樱桃煎,长叹一口气,“以后看清小人。”
阿唯听后,眼睛倏然闪出一抹光亮,跟一只小金毛似的连忙点头:“嗯嗯!我听阿姊的!阿姊指哪我下哪!阿姊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温暮暮拿起手中的樱桃煎就猛敲他的脑袋瓜子,“你秉持初心就好,莫要胡乱听信别人之话。”
“嗯嗯!”
温暮暮长叹一口气,大抵是他那张脸和明若太像了,她狠不下心来与他决绝。
也许是阿唯本没有坏心,只是想帮助别人,但又遇人不淑。
血橙色的落日斜阳渐渐西下,温暮暮和阿唯并肩而行。
阿唯满心欢喜道:“阿姊阿姊,余洲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明天给你带好不好?”
温暮暮撇嘴:“我现在是自由身,不用在皇宫拘束着,想去哪就去哪。”
阿唯:“好呀好呀,那我们明天一起去?顺便叫上顾玉哥,让他掏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