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抿了一口酒，一脸的落寞和遗憾，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摸索出一张用牛皮纸包裹起来的书信，打开之后递给了我，然后接着讲道。

他回了山，离门派越近，心里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七上八下的。

进了道观，他发现观中一片萧瑟之景，杂草丛生。走进正殿内，发现供桌上布满了一层灰尘，老道士心道不好，赶紧在观内查看一番，都没有小师侄的身影。

老道士跑到小师侄的房内，推开门后，发现床上叠着一件整整齐齐的小道袍，旁边还留有一封书信。

就是我手中这封，经过岁月的侵蚀，纸张已经泛黄，笔迹稚嫩，是小师侄写给老道士的。

师伯：

对不起，您看到这封书信的时候，我已经自杀了。请您原谅我没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没能做好看家护院的职责。

白天还好，我打扫一下各个房间，做做课业，饿了就去厨房随意吃口东西，可到了晚上一闭眼睛，就是师叔伯们和师兄们的面孔，他们指责我，质问我，为什么不替他们报仇。

我很害怕，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了。

师伯，我撑不下去了，您别怪我，我把道袍洗干净了，不会污染了它，穿着它去自杀的。

对了，您走后不久，山下有村民上来求药，我不知道师叔伯们怎么给村民们开药，我就把他们领进了药堂，让他们自己抓。

他们抓的乱七八糟，我不会收拾，就堆在了一起，师伯，您自己回来再分类吧。

还来了几波香客，捐了一些香火钱，一共是九块四毛七分，我把这些钱藏在了您屋子的枕头下，您记得回来收好。

对不起师伯，我很胆小，我害怕，师叔伯们每晚都来找我的麻烦，让我下去陪他们。

师父也在叫我，我等下就去陪师父。

再见，师伯，请您原谅我。

一九八零年九月十七日

师侄 修缘

我看完手里的这封信，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想哭又哭不出来，把它折好，又还给了老道士。

老道士用牛皮纸包好，眼圈发红，喝了一大口酒说道，“我当时看完这封信后，发疯了一样在观内四处寻找，可一直找不到他，下山去问附近村民，都说没有见过他。

我山上山下的不断找了几天，终于在山崖下找到了他。”

老道士又仰头灌了一口酒说道，“是我害了他啊。如果当时我带他一起出去，他也就不会承受这么大压力，想不开自杀了。”

我叹口气道，“师父，您也别自责了，师门一夜之间被残害，任谁也接受不了的，情绪激动之下，难免会失去理智。”

“不过，”我缓了缓，给自己也倒了一小杯酒，说道，“修缘师兄小小年纪就承担这么大的压力，还得替你看家护院的，如果是我……”

老道士闻言看我，“怎么？”

我一声冷笑，“你这老东西让我帮忙还对我横眉冷指的，我一把火把你门派都烧了，然后卷钱就跑。”

老道士端着个酒杯拧眉看着我，我视若无睹，跟他一碰杯，说道，“来，敬修缘师兄！”说完一口闷了下去。

火辣辣的炽热感从嗓子涌上了口腔，又进了鼻腔，我被呛了一口，鼻涕眼泪齐流。

老道士斜我一眼，嘬了一小口放下酒杯说道，“毛都没长齐，还学人家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