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永昌侯的问话,沈青竹不禁勾唇笑了笑。
“爹,这冲突吗?换句话说,这重要吗?左右眼下走的都是这一条路,不论我的目的是什么,最后的结果对爹来说,都还算是不错的,这难道还不够吗?”
永昌侯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沈青竹。
沈青竹没有正面回答,可她这个回应,却也是一个答案。
她就是在报复夜晟澜。
其他的那些为夜晟澜好的话,不过是糊弄人罢了。
永昌侯承认,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不能单纯地要求受伤者释怀,他也承认,若易地而处,他是沈青竹,他的报复或许会比沈青竹更凌厉、更强势。
可他到底不是沈青竹,他是个当爹的。
有的时候,相较于是非分明,明辨黑白,他更在意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报复,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哪怕结果也有收益。
眼神暗沉沉的,许久,永昌侯才叹息着继续。
“青竹,我希望以后你做事不要那么绝,那么不留后路。等晟澜成婚之后,我会将他送入军营,让他吃些苦头,也改改他的性子,让他能真的知错了,不再给你找麻烦。你……也学着放下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还有晟泽呢。纵使晟澜有千般不好,可晟泽对你却百般维护一心一意,这是他的家,你总不愿让他夹在中间为难吧?”
永昌侯打感情牌,拿夜晟泽出来说事。
闻声,沈青竹苦笑,“爹,或许有两件事,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什么?”
“第一,送夜晟澜去军营,他受苦也好,受磋磨也好,说到底,他是在为他自己挣前程,他改改性子,知错能改,也是他在铺垫自己的人生,这与我无关。我不需要因为他不给我找麻烦,就感恩戴德,他悔过,更不意味着我就要原谅。这于我而言,根本算不上交代,爹也不必告诉我。”
沈青竹话语直白犀利,让永昌侯的脸色,几乎绷不住。
他的表情,也在一点点龟裂。
她可真敢说。
永昌侯的表情和心思,沈青竹看见了,只当没瞧见,她自顾自的继续。
“第二,晟泽是永昌侯府的人,这一点不假,可这算不算他的家,却不好说,他是否夹在了中间,那就更不好说了。爹,我明白一碗水端平了很难,可是爹,一碗水都已经洒了大半了,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时,爹总该回头看看的。”
沈青竹起身,踏着地上的墨,一步步走到永昌侯的桌案前。
四目相对,沈青竹神色郑重。
她话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爹说得对,晟泽对我百般维护,一心一意,可见他不是性子冷的人。只是,在他最需要的年纪,少了个对他百般维护,一心一意的人,他不得不自己承担一切。连带着现在,还要用他的好,去弥补夜晟澜的恶,这对他未免太不公平了。
之前爹跟我说,晟泽是最有能力继承永昌侯府,光耀门楣的人,爹在意他,可是,爹做的事说的话,却一直在将他往外推。人心都是肉长的,晟泽亦如此,爹,你也该心疼心疼他了。”
这些话,夜晟泽小的时候或许会说。
可所有的倾诉,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漠视,得不到回应,日久天长,他就再不会开口了。
而今,他有足够的能力承担一切,他也不必再说这些了。
但沈青竹为他叫屈。
“我知道爹心里不痛快,我的话也不好听,我去小库房抄平安经认错,入夜再回泽霈苑,就当是给爹赔不是了。但是爹,我没觉得我说错了什么,我也没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再有下次,我依旧会这么做,会这么说。得罪之处,还请爹见谅。”
话音落下,沈青竹转身就奔着门口去了。
永昌侯瞧着她的背影,抓着座椅扶手的手,都瞬时更紧了几分。
有那么一瞬,永昌侯甚至有些恍惚,他觉得,沈青竹身姿挺拔,像把伞,像棵参天巨树,能给夜晟泽遮风挡雨。
那是他都不曾做过的。
这一瞬,过往种种,似乎不停地在脑海里飘荡打转,一时间,永昌侯的眼眶也有些发酸。
淡淡的水雾,不自觉地升腾弥漫,不受控制。
书房外。
梁伯一直都在等着,没有离开,瞧着沈青竹出来,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将军夫人,你还好吧?没什么事吧?”
“没事,”冲着梁伯笑笑,沈青竹勾唇,“我要去趟小库房,再对下库房里的东西,要辛苦梁伯跟着我跑一趟了。”
“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不辛苦。”
“劳烦梁伯派个小厮去泽霈苑,把薇璐和金嬷嬷叫过来,就说我去小库房了,让她们来给我打下手。”
“将军夫人是怕将军担心,想报个信,让将军安心吧?”
梁伯也是个人精。
沈青竹的心思被戳破了,她也只是笑笑,没有多回应什么,她直接奔着小库房去了。
梁伯慢了她一步,把该交代的,全都交代好了,这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