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晟泽揽着沈青竹,带着一行人,全都站去了边上。
他们全都成了局外人。
夜晟澜骑虎难下,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早知道沈青竹会带着人撂挑子,之前他对沈青竹说话的时候,就不该把话说得那般重。
现在怎么办?他自己来处理?
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万一他也感染了时疫,又该怎么办?
他不想死。
夜晟澜回头看着柴垛,看着上面的谢氏,心里烦躁得要命,那一瞬,他真的觉得,谢氏落在他这,像是个烫手的山芋。
他想让谢氏体面下葬,入土为安,他想让入夜家的祖坟,进夜家的祠堂。
可是,他眼下真的没有办法。
夜晟澜转身去了柴垛边上,火把都是早就准备好的,他拿了火把,将火把点燃。
他手都是抖的。
“娘,我也没有办法,为了不扩散疫情,为了永昌侯府,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了大局,我也只能先这么办。你别怪我,黄泉路上你慢点走,我回去就给你烧纸钱,一定让你一路富足,再不受今世的苦。”
低着头,夜晟澜碎碎地呢喃,他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看柴垛上的谢氏。
柴垛上谢氏心里急疯了。
她想动,想呼喊,想求救,她想告诉也晟澜她还活着。
可是,她懂不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谢氏心里绝望,她听到了夜晟澜的话,她也能感受到,夜晟澜距离她并不算远,她希望夜晟澜能好好地看看她,看看她的眼泪,看看她微弱的呼吸,起伏的胸膛,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喊着夜晟澜的名字,她祈祷着母子连心,夜晟澜能感应到她的心意。
然而,回应谢氏的,却是夜晟澜的喊声。
“娘,一路走好。”
夜晟澜声音哽咽,带着几分不舍。
下一瞬,夜晟澜扬手就用力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了柴垛上。
柴垛是沈青竹吩咐人特意搭建的,两边是稻草,中间是柴火,柴火中间临近谢氏的位置,还特意倒了些桐油,免得烧不干净。
火把扔在了稻草中间,腾的一下就燃了起来。
“嗯……嗯……”
听到了夜晟澜的话,也感受到了火的热量,谢氏想要挣扎,想要呼喊。
但声音太微弱了,在噼里啪啦的火声中,几不可闻。
火烧起来,夜晟澜还往后退了退,他别过头,不敢看谢氏,仿佛心中有多少不忍似的,可沈青竹看得明白,夜晟澜是想躲谢氏远点。
躲远了,才不会被传染时疫。
躲远了,才不会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愧疚。
从始至终,夜晟澜都是自私的,他嘴上说着在意这个在意那个,可实际上,他真正在意的只有他自己。
孝子?可笑的笑吧?
柴垛上,谢氏情绪崩溃。
火烧得很快,越来越近,不过片刻,她就被包围在了火堆里。
大火一点点像她蔓延,她能感觉到身上的衣服似乎被烧着了,火苗燎到了她的肌肤,强烈的灼烧感,伴着疼痛感一起袭来,疼得要命。
谢氏脑海里,全都是沈青竹说的话——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一下子就死掉的,虽然我没有时间囚禁你三年,没有上千个日夜去跟你耗,但我会把你的痛苦,最大限度的浓缩在这几个时辰里,我所经历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都会尝尝。”
沈青竹的确没有一下子要了她的命,可沈青竹却让她的儿子,成了杀了她的刽子手。
沈青竹也的确最大限度地将所有的痛苦,都浓缩在了这几个时辰里。
被亲儿子所杀!
清晰地感受着烈火灼烧的痛!
明明有逃的希望,可所有的希望,又会辗转成绝望,支离破碎!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八个字,道尽了她此刻的窘迫,此刻,她的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火一点点吞噬着她,却不能给她一个痛快,这种滋味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