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梨没打算掏银子, 疑惑回望。
鲁大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荷花,就当我跟你借的,等我手头宽裕了, 一定还给你。你若不信,我可以写一张借据。”
话说到这个份上,身为汪氏的女儿, 怎么都该把这银子给出了。
楚云梨摇头:“这张方子见效太慢,我可以让平安另开一张, 不需要跟别人买药。”她强调:“刘大夫,你这张口就是十两,咱们这镇上有几个人吃得起你的药?”
刘大夫正在收拾药箱:“你的夫君也是大夫,治病这种事,就需要病人信任大夫,你们若是不信, 可以只给我这一趟的诊费。”
楚云梨抬手给出了十枚铜板:“多谢你走这一趟。”
刘大夫看着铜板, 满脸的不悦:“我就不该来。”
语罢, 抓着铜板拂袖而去。
鲁大力跟在后面道歉,刘大夫头也不回。
将人送出去, 鲁大力再回过头来时,苦笑着道:“荷花, 你这性子也太刚直了,容易得罪人。十两银子确实很多, 但为了救你娘的命,我很乐意掏。只可惜我现在拿不出来……你娘这样子肯定得喝药,你不信刘大夫,我去另请一位?”
“平安的药就挺好的,只要喝下去一定会有所好转。”楚云梨看着闭着眼睛似乎昏睡过去一般的汪氏, 道:“除非她不想活了,否则,一定咽得下去。”
说着话,她霍然起身:“我夫君是大夫,我娘却非要从别的地方拿药,不知道的还以为平安是个庸医呢。稍后我会再送几副药过来,她若是不喝,那你就自己想法子,请别的大夫吧!反正我这个女儿尽到了自己的孝心,问心无愧!”
汪氏确实是吃了一些不合适的东西才会上吐下泻,但周平安配的药是一定对症的,如果她想好转,昨天配的那几副药喝下,肯定已经止了泻。但她不喝药,加上方才刘大夫和鲁大力一唱一和就要楚云梨掏出十两银子……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鲁大力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和上辈子的高长河一般,最终的目的是想拿到现银。
若真要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鲁大力下手比较狠,张口就是十两,亏他说得出来。再有,刘大夫既然答应合谋骗人,配出的药肯定不如他方子上写的那么好。
最让人伤心的是,汪氏竟然会配合。
她若想痊愈,喝了药就是。偏偏她还吐了……楚云梨很怀疑她从一开始就是故意吃下那不洁的食物,目的就是为了帮鲁大力从她这里要到银子。
如果站在这里的人真的是林荷花,大概会伤心的。两人是亲密的母女,鲁大力不过一个外人。汪氏却愿意为了他欺骗自己女儿……当然,可能在汪氏的眼中,鲁大力是家人,林荷花才是外人。
楚云梨转身走出门,自己去了医馆。
周大夫挺奇怪的,大喜之日,儿子都接走了,怎么儿媳还跑了来呢?
“我娘病了。”
周大夫惊讶道:“昨天配了药的,我有听平安说过,那些药喝完应该差不多了……是药三分毒,主要是靠自己养,别喝太多药。”
“她压根就没喝,我看是不想好了。”楚云梨粗略地把刘大夫要十两银子的事情说了。
周大夫满脸震惊:“就闹肚子,他竟然敢开口要十两银?”
楚云梨叹口气:“他们两边人合起伙来骗我银子,爹,你以后别听鲁大力胡扯,就连我娘也一样,除非她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否则,别给她一个子儿。”
闻言,周大夫开始心疼面前的年轻姑娘。
父亲早死,连最亲的母亲都一心护着外头的人,她心里该有多难过?
“我送你回去。”
楚云梨不太想麻烦他,但周大夫执意,她只能接受了长辈的好意。
周大夫到林家时,里面的人几乎都已经离开。他把儿子拉到一旁,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去。
周平安进门时,楚云梨已经洗漱完,听到他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笑问:“爹跟你说了什么?”
“说让我多照顾你,对你耐心些,不可欺骗你。”周平安从身后揽住她,将头搁在她的肩上,看着铜镜中的年轻女子:“他是可怜你呢。”
楚云梨赞同:“确实挺可怜的。”
周平安偏头,吻了一下她脖颈:“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以后好好帮她讨个公道。”
一弯腰,将人抱到了床上。
*
楚云梨撂了狠话,汪氏就好转了。
等到回门那天,汪氏已经可以出门转悠,她到了医馆外头,看到楚云梨二人前来,立刻迎上:“荷花,多亏了你配的药。”
楚云梨颔首:“以后别吃剩饭。”
汪氏有些尴尬:“荷花,我来是想谢谢你。”她抬头看向边上的周平安:“小周大夫,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医馆中已经有病人在等,周大夫一个人忙不过来,周平安点了点头,率先进了医馆帮忙。
门口只剩下母女俩,气氛有些沉重。汪氏总觉得女儿知道了什么,忽略了心里的不安,道:“荷花,你们俩该来找我敬杯茶的。”
楚云梨颔首:“有空的话,我会带着平安去的。”
汪氏垂眸看着地面:“今日我来找你,除了想看平安之外,也是想……想问你借点银子。”
楚云梨扬眉:“如果你没米粮,我可买一些送来,绝不会让你饿肚子。你养我小,我该养你老。但我绝对不会拿银子给你,鲁大力连几百两银子都能败光,我也不是他爹,经不起他这么祸害!”
汪氏霍然抬头:“荷花,你别这么说话,忒难听了。”
“你要是不来,也听不见这些话。”楚云梨看到父子俩已经开了好几张方子,药童那里忙不过来,她抬步就往里走:“我有正事要办,你先走吧。”
汪氏没有走,紧跟着进了医馆:“我可以帮你的忙。”
“这地方不是谁都可以伸手的,一个弄不好就要人命。”楚云梨挥了挥手:“你离我远点,就算帮上我了。”
汪氏:“……”
她有些伤心,只站在门口,没多久,又跑去帮着挪凳子或是扶一下病人。
楚云梨看她没添乱,便也懒得搭理。这么说吧,汪氏是林荷花的亲娘,鲁大力那边又是个靠不住的,鲁树林今年都十岁了还半懂不懂,等他晓事还不一定要多少年。就算不被他爹拖累,说不准也要长歪。
总之,汪氏以后怕是只能指着她来照顾。既如此,让汪氏帮忙干点活,也算不得什么。
中午时,汪氏主动离开,走时脚步匆匆,应该是忙着回家做饭。
楚云梨没拦她,倒是周大夫有些不安:“你娘帮了半天的忙,咱们这饭菜也有多的,该留她一起用。”
“不要紧。”楚云梨随口道:“以后我养她的时候多着,不差这一顿。”
周大夫看到儿媳眉眼间的冷淡,又想起来了汪氏算计儿媳的事,便也不再提。
一转眼,又过了两天。
这两日里,汪氏得空就过来医馆帮忙,后一天发现女儿不在,一问之下,得知女儿新开了一间皂坊,那边正在找人帮忙。
她急忙就赶了过去。
楚云梨这皂坊不需要人天天上工,且男女都可,工钱还挺高,消息传出之后,周围几个村子里的妇人都找了过来。
不大的地方挤了几百人,吵吵嚷嚷的,闹得人耳朵疼。楚云梨找了两个会记账的人将他们的姓名年纪记下,打算之后筛选一遍。
她挤出了人群,正打算离开,却看到了人群外的高长河。
高长河并不热衷,一直蹲在边上,看到楚云梨出来,他笑吟吟问:“林东家,你看我行不行?”
“我不收你。”楚云梨一口回绝。
高长河也不纠缠,笑呵呵离去。
稍晚一些的时候,楚云梨回到豆腐坊,看到杨兰花正坐在灶前默默垂泪。
豆腐坊根本就不需要干这么久,换作往日,所有人都该回家了才对。事实也是如此,偌大的场地上只剩下了杨兰花一人。
“这是怎么了?”
杨兰花眼圈通红:“我藏的银子被哪个混账全部拿走了,他还死不承认。”
楚云梨眨了眨眼:“那有什么好哭的?家里遭了贼,可以报官嘛!”
杨兰花一愣,她发现自己被带到沟里去了,银子一丢,她就跑去质问高长河。两人是夫妻,她对他也算有些了解,一眼就看出是被他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