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心头正一肚子火气无处发, 冲着下人发脾气没意思。冲着别人……也不能随便跟人吵架,丢人!
此刻前儿媳撞了上来,两家又有仇, 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张夫人脚下一转,直接推开了门走进。一进屋就看到鲁听安正在剥瓜子仁, 茶杯都快要装满了。
见状, 张夫人愈发生气。
一来是为鲁听安对待赵双鱼的这份耐心。这世上有的人就是有福气,比如赵双鱼, 明明都已经嫁过人了,身子都已经被她毁了大半, 却还能遇上待她这么好的人, 还能有自己的孩子。二来, 两人到这里, 瓜子仁都剥了这么多,明显已经待了不少的时间, 不知道听了多少张家的闲话。
“呦,你的脸色不太好啊, 是不是睡不着?”楚云梨似笑非笑:“记得当初我在张家的时候,你气色比现在好得多。不过,那时候你各种看不上我,就喜欢美玉。后来得偿所愿换了新儿媳……没想到比我还不如。所以说,这人活在世上,就别得寸进尺, 省得越过越差。”
张夫人狠狠瞪着她:“赵双鱼, 你别太过分。”
“不爱听啊!”楚云梨好笑地伸手一指门外:“我也没请你进来呀,不爱听就滚。”
张夫人眯起眼,走到桌旁, 作势要坐下时,忽然捡起椅子朝着楚云梨劈头盖脸砸过来。
这突然动手,是谁都没想到的。
鲁听安眼神一厉,抬手去挡。
与此同时,楚云梨已经侧身避开。
椅子落地散了架,动静特别大,门口好多人都围了过来。张夫人一举落空,心头挺失望的,讪笑着解释:“我看到那里有只老鼠。”
楚云梨颔首:“多谢夫人。”
说完,忽然出手,一把扯过自己方才坐的椅子朝着张夫人砸了过去。
方才她反应飞快,一下子就避开,更别提还有鲁听安出手帮忙。
张夫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一来她身边的人反应没这么快,二来她自己的身手也不够矫健。看到椅子飞来,她脑子想要躲,但身子根本就挪不动。然后,她只感觉额头和肩膀一痛,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地上,一条胳膊根本抬不起来,哪怕不动弹,也觉得痛得厉害。她呼吸粗重,脑子昏昏沉沉,边上丫鬟惊呼出声,急忙上前来扶。
周围一阵鸡飞狗跳。
底下的戏台都唱不下去了,掌柜急忙赶来,看到屋中一片狼藉,心里暗自叫糟。
楚云梨一脸无辜的解释:“她说有老鼠,朝着我就砸,我恍惚间看见老鼠往她身上去了。”
掌柜的脸色不太好:“我们这戏楼中天天都会打扫,也不是卖吃食的地方,不会有老鼠。”
楚云梨眨了眨眼:“这样,那应该是张夫人看错了。她人受伤了,你们赶紧找个大夫来。”
不用她提醒,掌柜在进门之前就已经派人去请了。
张夫人痛得说不出话,狠狠瞪着楚云梨。
“都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张夫人跑来喝茶却能把自己伤成这样。”楚云梨摇摇头:“夫君,咱们快走吧,离这种倒霉的人远一点,省得自己也沾染了霉运。”
张夫人身边的婆子跳了出来,质问:“打了人就想走?”
楚云梨扬眉:“那你们想要如何呢?话说,当初我嫁入张家前,母亲还为我的身体担忧过,怕我不能有孩子,特意找了人帮我调理身子。可我过门后有了身孕,却被诬陷是偷人所得。被张家逼着喝了落胎药,后来甚至都不能有孕了……我不知道是你们张家的落胎药配得太狠,还是有人给是下药……”她垂眸看着地上痛得面色扭曲的人:“不知张夫人可否帮忙解惑?”
张夫人恨得咬牙切齿:“那些都是误会,我们家也给了补偿的。”
若不是因为这些事在,怎么也不可能给她那么多的银子。给的时候还想着收回的,可惜后来张家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根本就没顾得上。
“行吧。”楚云梨偏着头:“方才确实是我失了手,我也赔偿。一万两,足够了吧?”
这么一点伤就一万两,哪怕是大家夫人命比别人要贵重,也忒划算了。
张夫人狠狠道:“我不缺银子。”
楚云梨合掌笑道:“看来张家确实豪富。”她笑吟吟弯腰:“那么,我在此给你道歉,这总行了吧?”
她又强调:“刚才可是你先拿椅子砸我的,那是窗户开着,外头应该也有人看见了。”
本来张家的事情就闹得沸沸扬扬,关于张夫人的行踪,外人瞧见了之后都会多看一眼。确实,有人亲眼看到张夫人拿着椅子砸人。
说实话,关于赵双鱼的遭遇,许多人都挺同情。也就是赵双鱼如今嫁得好,还有了身孕,才显得她没那么惨。不然,这些事情摊在别人身上,大概被逼死都有可能。
于是,立刻有人站出来作证。
张夫人先动的手,如今自己受了伤,人家又已经道歉了,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楚云梨走下楼梯时,心情颇为愉悦:“帮我去育馆买些养身的药材送去张家,就当是我的赔礼。”
罗家确实在城里住不下去,不说张家步步紧逼……他们是真的怕哪天一觉睡醒已经被火势包围,全家都死得不明不白。也因为罗小五外头的那个男人,身为姑娘家,带着奸夫的孩子嫁给别人,确实好说不好听。这对整个罗家的名声都有影响。
他们若继续留在这里,自家会被人指指点点不说,本家的姑娘婚事都会变得艰难。到时,外人看不起他们,本家也会怪他们拖累了人。
与其里外不是人,还不如搬走。
罗家离开时,楚云梨还看到了他们家的车队,罗小五身边伴着一个男人,正是当初楚云梨在布庄看到的那位。
只希望,她不要后悔。
*
张夫人是被抬回去的。
张老爷看到这样的妻子,面色一言难尽,他小寨人回来之前就已经得了消息,气道:“你就不能不出去么?”
在外头受了伤,男人帮自己讨公道就算了,连句好话都没有。张夫人委屈得眼泪汪汪:“我还不是为了张家的名声,那外头怎么议论明礼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们都说咱们家男人是不下蛋的鸡!”
张老爷:“……”
不下蛋的母鸡还听说过。
哪有下蛋的公鸡?
身为男人,本事不行无所谓,但那地方绝对不能不行。张老爷是真没想到,妹妹竟然还会冲自己动手。
“住口。”张老爷呵斥:“外人说就算了,你竟然也拿这些话来扎我的心。”
“当初我就说过,妹妹她对于落胎之事一直都在怨我,这些年有意无意都在针对我。偏你说是我多心。”张夫人心头委屈坏了,她知道男人在发现自己被下了药之后不好受,这些天刻意不提及此事,还会善解人意地开解于他,可今日男人的所作所为着实伤她的心,便再也不想忍:“是我多心吗?也就是你才会觉得自己的妹妹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当初她故意在外头说我善妒,说我不给你纳妾……不让男人纳妾的又不止我一个,怎么善妒的就成了我?其他夫人就没这些恶名?”
张老爷本来还想忍了算了,谁让是自己妹妹不懂事,谁知她还越说越来劲,呵斥道:“那你想要如何?”
“我能如何?”张夫人眼泪汪汪:“人都见不着,我连扇她两巴掌解气都不能。再说了,那是你嫡亲的妹妹,我敢如何?”
她恨恨道:“你们父子都被害成了这样,眼瞅着大笔家业无人承继,有时候我真的恨不得先杀了她,再自绝!”
别说她了,张老爷自己都有这种冲动,不过到底还有几分理智,这才没动手。
夫妻俩相顾无言,脸色都不太好。恰在此时,管事前来禀告:“姑奶奶回来了。”
张氏最近心情不错,身着一身大红衣衫,穿的是最时兴的料子和样式。闲庭信步一般进门,目光先落在了躺在椅子上的张夫人身上:“嫂嫂,听说你受了伤,我特意抽空来探望一二,好点了吗?”
她好奇问:“听说是赵双鱼动的手,要我说,那丫头也忒不懂事,身为晚辈,无论如何都不能冲长辈动手。你怎么就没打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