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梨并不认为张世理敢阳奉阴违, 见他吩咐后有人转身去了,便重新起手式,转瞬间又掠了出去。
张世理脸色青白交加, 本来辛辛苦苦派人去江南接人, 是想看她痛哭流涕哀求自己。结果求人的变成了自己,真的是越想越憋屈。
赵琳儿假装自己不存在, 专心教导珍珠练剑。
张世理见没人搭理自己, 越发恼怒, 可又不敢发作。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唤声:“理郎?”
他下意识回头, 当看见站在那里的一抹白色纤细倩影时,微微晃了晃神。
一时间, 他以为是红儿回来了。
周姨娘并不知道夫人为何会拿那么贵重的料子给自己穿, 还让她改了对老爷的称呼。不过她站在花树下这么一唤, 看见老爷的痴迷的眼神时, 若有所悟。
张世理与前面的原配鹣鲽情深, 以至于怕两个孩子受委屈,不愿意在京城门当户对的人家中挑大家闺秀,而是去江南挑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户人家的庶女做妻子。并且两人成亲之后, 新任张夫人在京城中几乎没有存在感, 很少出现在人前。无不表明了他是放不下原配而故意选了一个人占着妻子的位置。
因此, 周姨娘在过门之前,对自己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女人嫁人之后如果没有娘家依靠, 那就靠夫君的宠爱活着,江窈儿什么都没有,还不是任由她捏揉搓扁?
可惜她太过想当然,好在夫妻二人的感情是真的不好, 江窈儿似乎也没有要争男人宠爱的意思,甚至还有意撮合她和张世理。
这是好事,周姨娘自觉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理郎,今儿变天了,外面有些冷。妾身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暖身的汤,您去喝点吧。”
说着上前,试探着抓住他的手指轻轻一扯。
张世理在园子里下不来台,本就想离开,转身就走显得自己怕了江窈儿似的,当即也不拒绝,跟着去了厢房。
厢房里确实熬好了汤,张世理不知不觉喝了两碗。周姨娘眼神里满是欢喜,还没过来之前她就已经仔细想过未来的日子,想要在张家站稳脚跟,最好是趁着情浓之际生下个孩子,有了孩子,才有依靠。
张世理心里有事,没发觉屋中的熏香有问题,喝了两碗汤后并不解渴,反而口干舌燥,身上也出了一身汗,再看面前的女人,分明是红儿。
理智告诉他不是,可他念了她太久,加上此刻兴致上来便也不想忍,一把将白衣女子抱起入了内室。
楚云梨余光看到张世理去了厢房,又练了半个时辰的剑,还是没看见人出来,并且伺候周姨娘的丫头都已经站在了外面,当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忍不住笑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张世理在女色并没有多少顾忌。虽然在过去的几年里只有江窈儿一个女人,可他心里念着柳悦,根本不应该靠近江窈儿才对。
哪怕说是为了应付长辈,但在他与江窈儿圆房的时候,就已经背叛了二人之间的感情。
一直到晚上,张世理都没有出来,反而是丫鬟送了饭菜进去。
夜里,楚云梨躺在床上,微微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忽然察觉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她睁眼就对上了黑暗中珍珠亮亮的眼神。
“娘,别难过。”
楚云梨有些意外,这是珍珠除了喊人和道谢之外第一次说话。她笑容满面,将人揽入怀中:“我不难受。”
珍珠的脸埋在温香软玉之中,闻着鼻尖淡淡的药香,整张脸羞得通红。
“娘……”要被憋死了。
楚云梨哈哈大笑。
正房中母子俩很是愉悦,而张世理终于渐渐清醒过来。看着躺在身边浑身都是欢爱痕迹的周姨娘,想到过去半天你二人的荒唐,他面色格外复杂……自从跟红儿分开后,他与人圆房都是应付事,从来没有这样激动和满足过。
他心里很慌,总觉得自己背叛了红儿,下意识就想起身,可他刚刚一动,周姨娘就被惊醒,八爪鱼一般将他抱住,语气里满是不舍:“就不能陪我一夜么?你那么忙,我白天好想你。”
和当初红儿不舍得离开他时说的话差不多,语气也相差无几。看着怀中女子对自己的依恋,到底是没将人推开。
周姨娘庶女出身,母亲是姨娘,她出嫁前学了不少伺候人的手段,有意在他怀中动了动。没多久就惹出了张世理的火气,这夜深人静之际,温香软玉在怀,他又不没有碰过周姨娘,当即再不忍耐,翻身压了上去。
翌日早上,楚云梨就看见了虽然极力打起精神却还是难掩倦怠的周姨娘。
周姨娘上前行礼:“给夫人问安。”
楚云梨眼神意味深长:“挺有本事的嘛。过去几年,张世理都是初一十五怕长辈责备才来找我,你这才几天,已经又找你过夜了。”
周姨娘羞红了脸,又怕夫人因此嫉妒,强制镇定再次福身:“多谢夫人成全。”
“我可没有成全你,只是送了你几套衣衫和首饰罢了。”楚云梨慢悠悠道:“回去歇着吧,我要去练剑了。”
周姨娘转身之际,似乎有些迟疑,问:“夫人让妾身穿白衣,是因为原先的夫人喜欢素色么?”
“聪明。”楚云梨心情不错,也愿意多说几句,“你可要抓紧一些。”
周姨娘不以为然,过去那么多年都没有新人入门,以后就算有,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后,她趁着这段时间的独宠赶紧生下孩子,这辈子就稳了。
楚云梨猜到了她的想法,笑道:“我猜今日过后,张世理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不然,他没法交代!”
语罢起身往外走,独留周姨娘一个人满脸不解。
没法交代?
张世理睡一个姨娘,除了夫人和家中长辈之外,还需要与谁交代……江窈儿这话里话外,似乎张世理亲近她后,会有人不高兴,并且张世理还挺在乎对方的想法。
她皱了皱眉,追了几步询问:“夫人这话是何意?”
楚云梨微微侧头:“你就当张世理外头有一个女子,且那女人还是个醋坛子,不许他亲近任何人。”
周姨娘一脸茫然。
完全没听说过好么?
之前家里打听过张世理身边的女人,没发现他有外室啊。再说,江窈儿一个外地来的毫无根基的庶女,张世理如果外头真的有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把人接回来,难道江窈儿还敢不乐意?
当然,她过门之后发现江窈儿不是传言中那样毫无存在,可若张世理真有这个女人,至于偷偷摸摸么?
她不大相信,却也知道江窈儿不是无的放矢,到底还是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那之后,她花了银子收买了府里的人,只要张世理一回来,她就会接到消息,反正江窈儿不在乎她怎样勾引男人,她愈发大胆,随时让厨房备着各种补汤。
张世理那天之后,接下来五天都没回府。王氏给儿子纳妾,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将周姨娘叫过去训诫了一番,话里话外都在责备她伺候得不好所以才不能把儿子留住。
周姨娘能冤死。那晚上男人明明很尽兴,这不回来完全该怪外头那个狐狸精,跟她有什么关系?
周姨娘心理委屈,回到院子里时看见母子两人又在练剑。她进门还没几天,却发现短短时日内江窈儿的剑术愈发精进。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只要她不上前挑衅,江窈儿并没有要与她为难,当即站在路旁观望,还别说,挺赏心悦目的。
楚云梨练完收手,额头上都是汗,周姨娘谄媚地抢了丫鬟的活送上帕子。
“夫人。”
楚云梨顺手拿过来擦了汗,瞅了她一眼:“有事?”
这位周姨娘被她吓破了胆,平时是能不凑过来就不凑过来,今儿明显反常。
周姨娘露出一抹讨好的笑:“那什么,方才老夫人很是责备了妾身一番,怪妾身没能把住老爷。您来了好几年了,妾身想问一问,外头那个狐狸精到底是个什么成色?为何老爷会对她那般重视?”
楚云梨动作微顿,意味深长道:“我劝你别打听。”
人嘛,对未知都挺好奇。周姨娘也一样,看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愈发想要寻根究底。
“夫人就告诉妾身吧,求您了。好歹让妾身做个明白鬼,让妾身知道自己输给了什么人。”
楚云梨笑了笑:“等我洗漱完再说。”
她和珍珠分开洗漱,而珍珠每天练完后都需要泡药浴,一时半会儿弄不完。
楚云梨从内室出来,周姨娘已经捧着帕子等着帮她绞头发了。并且,屋中伺候的人全部不在,明显是被打发了。
周姨娘不敢催促,动作殷勤,见主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大着胆子试探着问:“夫人,那是个什么人呐?您碍于身份不与她计较,妾身却没这个顾忌!回头妾身就去撕了她的皮。”
“你不敢。”楚云梨不卖关子,自顾自继续道:“都说张世理和原配鹣鲽情深,为了她不纳二色,你见过原先的张夫人吗?”
张世理第一次成亲时,周姨娘才几岁,就算见过也忘记了,她摇摇头。想到自己一身白衣就让张世理恍惚,跟着她回房后折腾一宿,顿时福至心灵:“难道外头那个狐狸精跟先头的夫人长得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