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泰云心中乱作一团, 之前周传芙对他挺好的,不说百依百顺,反正许多事情都会愿意依他的想法办, 从未这般咄咄逼人。
今儿这事……确实是他太过了。
可这女人平时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几个月才回院子一次, 他哪里知道她会才偶遇又回房?
“夫人, 我真的会死的, 你不要逼我。”
楚云梨一个字都不信。周传芙之死,就是他和周桃红暗中勾结,周传芙对这二人毫无防备,面对陈泰云送去的东西再不喜欢也会尝尝……然后身子就越来越弱。反正周传芙至死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对不住这二人,虽然烦妹妹,可只要桃红有所求, 基本都会如她所愿,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而对陈泰云,她就更是问心无愧,府内所有的一切都随他取用,就这,他还不知足。
更气人的是, 她临死前得知莲雾山上父亲已经病重, 一双儿女也虚弱不堪, 全都是拜周桃红所赐,便宜妹妹和她的男人心大着呢。就是不知桃红害了莲雾山上几人的事, 陈泰云知不知情。
陈泰云见她不说话,低声下气地劝道:“我要是搬出去了,岳父肯定知道我们吵架的事, 他老人家身体不好才搬去了莲雾山静养,咱们这些晚辈没有侍奉在跟前已经很不孝,就别拿这种事情去烦他老人家了好不好?”
“你也知道干出这事会让我爹气生病,可你还是做了,明显没把我爹放在心上。”楚云梨冷笑一声,“不想出去……那你就挪到偏院去住。”
还想住在这个院子里,让一大群人围着他伺候,比周传芙这个正经的主子还要悠闲自在,那是做梦。
陈泰云心里明白她不想把事情闹大惹岳父担忧所以才退了一步,只要不搬出这个宅子,应该很快就能求得她原谅……只是最近这段时间,真的得修身养性,不能再和那些丫鬟乱来了。
“夫人,你别生气,我这就去反省。”他主动表态,“你找几个年纪大的婆子照顾我就行,不要让年轻的丫鬟靠近我,省得她们又干糊涂事再牵连我。”
楚云梨直接将茶壶砸到了他面前:“又想糊弄我,明明是你这个主子带她们厮混,她们拒绝不能。你却偏偏说是被人勾引,怎么,丫鬟就该被你污蔑?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傻子?”
她突然发作,陈泰云吓了一跳:“夫人别生气,我这就去偏院。”
他转身就走。
楚云梨看着他背影,吩咐道:“正月,你亲自去盯着,让他住最荒凉的院子。”
正月试探着问:“让这院子里的人跟去伺候?”
“伺候?”楚云梨嘲讽道,“把这院子里的人都挪过去了,他就跟换一个地方住没区别,还怎么反省?既然是做错了事,那就该受罚,让他自己洗衣做饭,对了,给他送粗布衣衫。”
正月讶然:“会不会太狠了?”
陈家不是豪富,但府里的公子也没有吃过苦,哪儿受得了这?
“他要是过不下去,正好收拾东西滚啊。”楚云梨摆摆手,“烦得很,不要在我面前提他。记得将那些他糟蹋过的丫鬟全部发卖。”
她走了几步,忽然想起陈泰云突然对周传芙下毒这件事有些蹊跷,明明周传芙没有约束他,他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杀人可是要偿命的,虽说富贵险中求,可他不冒险,照样不影响他富贵嘛。
“把所有跟他有关系的女人都查出来,然后让大夫把一下脉,确定没有身孕再送走。”
正月咋舌,知道主子这一回是动了真怒,忙答应了下来。
不说陈泰云面对两套粗布衣衫和无人伺候有多崩溃,楚云梨回到了外书房后,立刻提拔了两位得用的管事。
说实话,身为东家根本没必要凡事亲力亲为,算账这种事,找两个得力又信任的人盯着,让他们去操心,偶尔抽查一下,再和往日里的账本对照一下盈利,只要大差不差就行。
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赚再多的钱自己花不上几个,还累死累活,这可不是楚云梨想要的日子。
楚云梨安排了一番,让几个管事互相提防。确保无论哪个管事有外心都有人给自己报信就行了。
周家做生意多年,不需要去认识更多的客人,只要选定货物,运到各大府城,就能财源滚滚来。说到底,做的就是个东货西卖,南货北调的买卖。靠着那些船,赚得盆满钵满。
而这也就导致了家主这个位置只要能够盯住底下的人不生外心,那就谁都能做。周传芙管家已经六年,底下的人虽然尊重她,但更多的是尊重家主这个身份,对她本人并没有多少信服。
楚云梨进了书房的暗室,挑出来了几张契书,都是大片的山头和庄子,她找来了管事,让其带着人去建造工坊。
周府家大业大,能人众多,她这一次很轻松就能将工坊造起来,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做出来的货物卖遍大江南北。
工坊不是一天造得起来的,楚云梨安排下去后,抽查了一些账目,就早早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个院子里处处都是陈泰云的痕迹,周传芙看了堵心,楚云梨站在院子里,找来下人让他们将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全部挪走,然后开库房,从进拱门那处就开始布置。直到天黑她用晚膳时,偌大的院子已经焕然一新。
楚云梨临睡之前,又把整个园子里凡是陈泰云改动的地方全部推翻重来,包括原先就有的摆设中她不喜欢之处,也重新置景,有钱任性嘛。
当夜,楚云梨早早睡下,还没忘了吩咐身边的丫鬟不要叫自己起床。
这在过去那些年里是很少发生的事,正月还挺欣慰的,她也觉得主子太累,将自己逼得太紧。早就想劝主子歇一歇了。
翌日,楚云梨一觉睡到中午,才让人送早膳。
以前周传芙忙起来连早饭没能好好吃,楚云梨却不管这么多,什么精致吃什么,吃得慢慢悠悠。养着和一群跟御厨般手艺的大厨,自己却没能吃上几口,亏不亏?
她吃得慢条斯理,还没吃完呢,外面就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胡夫人,就是周传芙的生母。
本来她是胡姨娘,后来周传芙做了家主,原先的周夫人因为没生下孩子,早已经将自己关在佛堂不过问府中事,在周父的默认下,下人都称呼胡姨娘为夫人。
周传芙平时很忙,内宅有专门的管事安排,她从小被教得如同男儿一般,向来不在内宅这些琐事上费心思,从没想过在吃穿上苛待嫡母,因此,这么多年下来,大家相安无事。
当然,也因为周传芙被接到父亲身边教导,又忙着学做生意,跟母亲有时一个月也见不上一面。母女之间有感情,但有限得很。至少,周传芙对母亲没有多少依赖心。
“芙儿。”胡夫人站在门口,一脸的不赞同,“我听说你把泰云打发到了偏院去?”
“有这回事,他跟丫头厮混,还把我当傻子,非说是人家勾引的他。”楚云梨用帕子擦了擦嘴,一挥手让人将碗筷撤下去。
胡夫人看了一眼屋中的其他人,下人们纷纷退下,正月还顺手关上了门。
“你这丫头,被你爹教得太冷硬了些,都不知道该怎么讨好男人,这夫妻之间,不用那么非黑即白。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就是了。陈家在这城里可不是无名之辈,回头别让人找上门来说你仗着身份欺负他们家儿子。姑娘家,性子要和软一些……”
楚云梨漠然听着,其实在她看来,周传芙此人性格是有缺陷的。她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寄予厚望,周父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却也让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做生意上,说是父亲,更像是师父。她又自小和母亲不亲,长大后与夫君陈泰云之间相敬如宾,孩子生下来刚满月就被带离自己身边有专门的奶娘看着,后来更是被直接带到了莲雾山,三五个月甚至是半年才见上一次。
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和她亲近到可以交心之人。
人嘛,向来喜欢抱团取暖,周传芙每日忙忙碌碌,心里却一片荒芜。她特别孤独,想要和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亲近,因此,无论看谁,都是看人好的一面。
对于胡夫人的劝说,她都会放在心上,哪怕是不赞同母亲的说法,也会细细琢磨一下到底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了。她一开始哪怕不想听母亲的话,也会想法子证明自己的对的,努力降低母女之间的冲突。
而事实上,胡夫人出身不显,原先只是丫鬟,好运气的伺候了周父一段时间有了身孕,此人的眼界很有限。听她的话,会把自己带到沟里去的。周传芙没有每一次都听母亲的话,会在母亲面前耐心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指出母亲的错误。但有些人对于待人接物,为人处世上真的没有天分,无论怎么指点都没有长进。她太忙了,后来就懒得劝说母亲,许多时候哪怕不赞同,也干脆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