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爷走了之后, 围观的人少了许多,但还是有人在那里看贺苗娘的落魄。
卢家母子没有过去,悄悄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 卢母满面愁苦, 如果得不到贺老爷的帮助, 铺子是别想了, 甚至租不到太好的位置,当然,有那些银子进货, 养家糊口是足够的。
“早知道,就不拿那么多银子来买礼物了。”卢母说起这件事情, 差点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悦地道:“苗娘也是个没良心的, 我们家为了她连杀人害命的事情都愿意做, 她可倒好,转头就想弃我们而去。俊义,以后你也别太实心眼, 那女人心大着呢。不一定愿意在咱们家过一辈子。”
此时卢俊义心里特别难受, 他一直以为贺苗娘离不开自己。没想到她居然能轻易说离开……这并不是她认清楚贺老爷不喜欢卢家后想先认祖归宗再试图说服贺老爷接受他。若是那样, 她该会跟他商量, 可是在此之前,她一句都没有提!
今天若是贺老爷答应了, 贺苗娘回头肯定会说她是被父亲逼迫。
回到自家门口,卢俊义再也忍不住, 看一拳砸在了门框上:“骗子!”
卢母看到儿子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也不好受:“别想了,她虚情假意, 你也可以收回对她的那些好。”
母子俩正说话呢,忽然看到斜对面的大门打开,然后孟小渔抱着孩子出来了。
之前孟小渔出门都是直接坐马车进出,卢母有看到她来来去去,却连襁褓的没看见。这还是她离孙女最近的一次,当即就狂奔过去。
“小渔,让我瞧瞧孩子。”
楚云梨将襁褓盖得更严实了点:“不给看。”
卢母:“……”
“好歹我们也给了孩子那么多的东西……”
楚云梨似笑非笑:“那是给孩子的吗?那不是给我的补偿吗?再说了,那东西我还不想要呢,要不我去公堂上找大人把银子还给你们?”
卢母吓一跳:“不不不!”
“既然不要,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我要生气的。”楚云梨想到什么,话锋一转,“我看到贺苗娘这些天都在外头找她爹,怎么,想认祖归宗回不去?”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里痛就戳哪里。
楚云梨越过她,看到不远处贺苗娘失魂落魄而来,意有所指地道:“说起来,贺苗娘一个大家闺秀,本应该千娇万宠,嫁给门当户对的公子。结果运气不好,流落在外多年已经很苦,偏偏知道身世的时候已经嫁了人,我要是她,直接就把男人踹了回家改嫁,她却放不下……贺苗娘落到这种地步,都是因为她放不下卢俊义!要是洒脱一点,哪里会这么倒霉?”
不远处的贺苗娘将这些话清晰地听入耳中,对此深以为然。
卢母不赞同这话,反驳道:“好女不二嫁。你简直是胡扯……”
楚云梨打断她:“若是不二嫁,给你们家生完孩子之后我就该去死,是不是?”
卢母哑然。
楚云梨冷笑:“我只要你们赔偿两间铺子,简直是便宜你们了!”
那两间铺子是卢家的命根子,她一副后悔要少了的模样顿时就激怒了卢母,她大声道:“你一辈子也赚不到那两间铺子所卖的银子……”
楚云梨再次冷笑:“那我把你弄死,回头赔偿你两间铺子行不行?”
“你弄啊!”卢母梗着脖子,“有本事你现在就把我掐死,记得我死了之后,把铺子还给卢家。”
简直是耍无赖,楚云梨忽然一抬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卢母没想到她真敢掐,也不挣扎,因为她觉得孟小渔绝对不敢掐死人,可渐渐地,她察觉到呼吸越来越艰难,眼前阵阵发黑,恍惚间看到面前女子一脸冷漠,满眼凶狠,仿佛掐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只小蚂蚁。
她会掐死我!
这样的念头一入脑,卢母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奋力挣扎起来,可是脖子上的手掐得特别紧,她根本就挣扎不开。
完了!
就在卢母觉得吾命休矣,她今天就要死在这里时,只觉得新鲜的空气突然就涌入了喉间,她整个人瘫软在地,止不住得力呛咳起来。
楚云梨收回了掐人的手,将襁褓抱好:“本姑娘以前敬你是长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是尊重你。别以为本姑娘没脾气,下一次再这么说,我绝对会掐死你。”
卢母呛咳得厉害,恍惚间也不知道自己点头了没有。她扭头看向自家的方向,想寻求人来帮忙,刚好看见贺苗娘进门的背影。
“咳咳咳……”她咳得更厉害,这一回是被气的。
贺苗娘从贺家的铺子回家来的方向刚好在她的背后,那是一条直路。应该隔很远就能看到这边两人的动静,明明将她被掐得喘不过气的情形看在了眼中,却没有上前帮忙,这是亲儿媳么?
哪怕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看到这样的情形都会忍不住上前来询问几句吧?
卢母满腔怒火无处发,不敢冲着孟小渔动手,还安慰自己是看在她怀中抱着孩子的份上不与她计较。转头飞快跑回家中,揪着贺苗娘的头发狠狠一扯。
贺苗娘惨叫一声,她哪里想得到卢母会从背后突然动手?
没有认祖归宗的时候,她不敢冲婆婆大声说话,如今身份不同,她才不会受委屈,反手就去抓婆婆的头发。
婆媳俩瞬间扭打在一起,谁都不肯撒手,谁也不服输,互相瞪视着对方。
这么大的动静,卢俊义急忙从屋中出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只觉得头疼,呵斥道:“苗娘,撒手!”
贺苗娘在父亲那里受了好大一场委屈,进门后婆婆一言不发就动手,现在男人不问谁对谁错率先就要委屈她,她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是娘先动的手!”
“你是晚辈。”卢俊义往日里兴许还会分辨一下谁对谁错,可方才他亲耳听到贺苗娘为了认爹要舍弃他,他对她的怜惜和耐心瞬间就没有了,在母亲和她之间当然要选择亲娘。
贺苗娘狠狠瞪着他,忽然就想起来了孟小渔的那番话,她哭着吼道:“卢俊义,我贺苗娘活到现在,对不起许多人,但我唯独对得起你。若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我爹嫌弃你上不得台面,见我一意孤行,都不要我了。我抛弃所有也要和你在一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越说越愤怒,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又狠狠一扯。
只一下,就扯的卢母惨叫连连。
卢俊义心疼自己亲娘,见她不敢松手,飞快上前帮忙。
他没有下重手,只是掐住贺苗娘的手腕,为了使她松手,掐得很紧。
贺苗娘受不住痛,急忙松手。好在卢俊义也没有为难她,她还算顺利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腕,只是手腕上被掐抽了一圈红痕,眨眼间就红肿起来。她气得嘶吼道:“卢俊义,你怎么对得起我?”
卢母头皮很痛,脖子上也被掐出了一圈红痕,说话时喉咙疼痛无比,卢俊义见母亲难受,忙问:“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请大夫是要花钱的,卢母舍不得。
卢俊义把母亲扶进房中躺下。
卢母捂着脖子,身上难受,心里更难受,她握住儿子的手开始絮叨:“孟小渔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不让我看孩子……那又是个丫头。儿啊,你还是得想法子再生一个孩子。”
现在的卢俊义没心思找女人,这日子在外走街串巷,遭受了不少白眼和冷落,比起生孩子,他更想把生意做起来:“娘,现如今家中银子不多,苗娘又生了去意,我现在找女人,她会头也不回离去。虽说贺老爷不打算认她,可万一呢?万一贺老爷只是暂时没消气……”
卢母皱了皱眉:“这件事情交给我,贺苗娘不让,咱们就悄悄的。”
一听就不靠谱。
卢俊义不愿意,正想说几句,外头贺苗娘又哭又叫,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让邻居听了去。他起身飞快出门,头也不回地道:“娘,我暂时不想生孩子,你别做多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