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好盖新房的事儿,院门那边也有了动静,是钱庆春接秦小妹和丧彪回来吃饭了。
俩人刚推开院门,钱老太就使唤老头赶紧往灶堂里加把火,自己则是准备炒菜。
李树已经迎出去了,接过二人一狗身上的蓑衣拿去晾,这会儿雨不大,只是天色阴沉沉的,夜里肯定有大雨。
“咋才来呀?路上有事儿没?”钱大娘递过去热水。
秦小妹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感觉温度正合适,“就在生产队里又不出远门,能有啥事儿呀?我和哥本来都上村道了,是半道遇上有根哥,他问了我们点儿事儿,这才耽搁了。”
至于问的是什么事儿,就算秦小妹不说,屋里人也都知道。
钱木匠觉得老牛家倒霉,叹了口气,纳闷的很,“人还挺重情义的,路上遇见能帮就帮吧,只是他那媳妇儿丢的可太巧了,庄上这么多社员,硬是没一个人看见她是跟谁走的,能找见才怪了。”
毕竟涉及拐卖人口,有些话难听,钱木匠并没有当着孩子的面儿说出来。
其实背地里好多社员都说王亚楠是自己跑了的。
毕竟生产队里进不进生人大家还是知道的,看见了肯定会留意,那好歹是青天白日,做贼的都心虚,甭管他偷的是啥,胆子准大不了。
偏偏这俩人都丢的蹊跷,找了这么多天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不熟悉村子的人绝不可能做到。
那么问题来了,外头来拐卖人口的肯定不能对村子里的人员分布太清楚,会是谁帮着他们避开大家伙儿的耳目,得手后悄摸逃跑的呢?
只能是王亚楠自己了啊。
哪怕老牛家再不想承认,王亚楠名声差、行为放荡都是板上钉钉,但凡有眼睛的人自己就能看见的事实。
要搁别人身上,在没找到目击者或者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大家是不敢把话说这么死的,可同样的事情搁王亚楠身上,咋想咋合理。
随着流言愈演愈烈,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大家每天看着牛有根一大家子上山下河的找人,面上可怜他们的遭遇,其实心底里指不定咋笑话呢。
自个儿媳妇儿跟人跑了还被蒙在鼓里,巴巴儿的天天喊啊找啊的,可太惨了。
当然,这些话钱木匠听了只当耳旁风,过了就散了,是不可能带到家里面来告诉孩子们的。
一来无凭无据的瞎猜,无疑是极不厚道的;二来,自打家里有了闺女,钱木匠对这种事情总是怜悯多些。
他想着万一王亚楠要真是被人拐带了的,那就太可怜了。
虽然大队部围墙上的标语红艳艳的写着“生男生女都一样”,但在钱木匠这个当了几十年爹的过来人看来,生男生女对父亲这一身份来说却是有极大不同的。
想当年,还很年轻的钱木匠将刚刚出生的钱庆春抱在怀里,只看了第一眼就明白自己这辈子又多了一个牵挂。
甚至在不知道这一坨软肉将来会不会是个好人的前提下,就已经做好了为他付出生命的准备。
原本以为这就是做人父亲最直观的感受了,但当同样的情况出现在闺女身上时,钱木匠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当他那注定早夭的没生对时候的可怜的闺女,被他第一次抱在怀里时,钱木匠泪流满面,心跟针扎了似的,说不出是心疼还是亏欠。
他无比确信自己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了闺女杀人,如果谁要敢欺负她、或是做对不起她的事,自己绝不原谅!
那一天,祖祖辈辈加起来一共干了二百年木匠活儿的钱木匠头一回考虑转业,他想先学学屠夫活儿试试手脚,非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