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法师们法力无边,做法事这几天,天气好的出奇。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最主要的,连一丝风都没有。这在此地实属罕见。别处的风是微风,和风,清风,拂面不寒杨柳风。吹在脸上像情人的手拂过,使人熏然带醉。这里的风却像刀子,带来的只有寒冷。此地的严寒,多半就是由风造成。尤其是冬春两季,那风刮起来都不带停的,一刮就是好几个月。再是晴暖的天气,只要一有风,身上仍会像没穿衣服一样,吹得透心儿的凉。风不停,季节就永远在冬天和春天之间徘徊,但风一停,夏天就几乎立时到来。就像老夫人常说的,天长夜短,不刮风就暖。
赶上这样好的天气,诵经的法师,看法事的人们,都觉得十分适意。所以除了法事和皇妃之外,天气也成了大家热议的主题。
“在我记忆中,还不记得有哪年像今年这般。这都是冬三月了,还如此晴暖,晒得人都有些发热。”一个中年汉子扯扯领口说道。许是怕站在外面看热闹冻着,他穿的鼓鼓囊囊的。此时正是午间,太阳从当头直晒下来,便觉得有些热了。
冬三月指的是阴历的十月,十一月,和腊月三个月。此时一般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所谓的数九寒天。
“诶!王兄博学多才,岂不知有小阳春之说?”旁边一人笑道。“有些地方还会有果树再次开花哩!”
“这好女不侍二夫。再次开花的树木只怕也不是什么好树。”有人笑道。“否则,别的树木为何不开,单单只它开了?显然是春心萌动,贼心不死啊!”
众人一阵哄笑。
“不过这天却是好的出奇。前日还是冷风朔雨,怎地法事一开,就忽的变得如此晴暖?会不会与这法事有关?还是这皇妃……”
说话的人看着众人,没有说下去。
众人都知道他的意思。现在都传皇妃是妖孽转世。叫的是妖孽,自然是有些本领的,呼个风唤个雨,变换一下冷暖,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一下,众人都不言语了,面面相觑。
“依你们这样说来,这上天是操纵在妖孽之手了?”一位老者捋须笑道。“妖孽说晴便晴,妖孽说暖便暖?”
“那倒也不尽然。”前面说话的人挠着脖子说道,“只是自古都说邪不胜正。可也有邪压着正的时候。否则,那岳武穆是怎么死的?”
“人间有昏君,但天地断不会有昏主,由着妖孽横行妄为,颠倒黑白。否则这天地万物岂非都逆向而生?花开之为败,花落犹为盛;人哭为喜,笑为悲。四季冬为暖,夏为寒,太阳落为昼升为夜……”
“老尊翁且住。我等都受教了。”旁边一人忙打断老者的话。怕他一直啰嗦下去。“可这天气也……”
“我倒想起一事。这民间嫁娶,都会以天气来看媳妇夫婿之性情,这娶日若天好,便是媳妇人好,若第二日回娘家门时天好,便是女婿人好。虽是笑谈,但也不无道理啊。《太上感应篇》有云,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此善即是好之意也。这法事虽非嫁娶,但也是为皇妃所为。先不说是否妖孽;依下官看来,便是心无善念,也断不会有此祥和气象啊。”
“李公所言极是啊!”老者如找到知音一般,激动的头摇手抖,向说话的人连连拱手,“只有那些无知小儿,才会听信这等谣言。可知‘夫天地生物,化育劬劳,一蚁一虫,皆本阴阳五行之气絪缊而出,上帝亦心心爱念。’……”
一旁之人见他又开始啰嗦,都摇头离开。
此时已是法事第三日,也是最后一日。来的人尤其多,都不想错过这最后的收尾,也想看看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院里挤得如同下饺子一般。诵经声依旧嗡嗡不绝,人们三三两两的各自闲聊。旁边一群人正在谈论的话题是昨天义王说要让皇子接管家业。惋惜,羡慕,甚至嫉妒,各种各样的表情出现在人们脸上。惋惜的是觉得以堂堂皇子去屈尊行商,实实是有辱身份。羡慕的是感慨皇子命好,会投胎。这一个亲爹一个义父,一个是圣上,一个是首富。地位和财富轻轻松松全部拥有。至于嫉妒的则在心里暗暗盘算着义王的家底,想着自己若是能拥有这些该会是怎样一番境况。
虽然心里想法不一,但看到在院子里来去的应皇子时,脸上却不由都流露出自惭形秽的神情。
应皇子只穿着一件简素的褐色长袍,举止稳重,态度谦和。作为这一场热闹的主人公,应皇子是理所当然的焦点,可他却没有半分张扬。出来进去视线微垂,不和任何人相触。便是有人向他问候,他也只是微微一点头。可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矜然贵气却是怎样也无法掩盖的。
人们便又开始谈论起应皇子来。
“这应皇子虽是看着清冷,可却古道热肠。我听说,只要他在铺子里,遇到那些个老弱之人,不但分文不取,还会暗中接济。是以,那些穷苦百姓,都愿意去义王的得济堂瞧病。”一人说道。
“唉!一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能知道怜老惜贫,实属不易呀!”另一人说道。
“只是这应皇子看着总有些闷闷不乐。似有无限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