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医师,难道还不知道鹊神医来了我流江县?”吕老压根没理他那个糟心儿子,当下悠悠的吐了一口气道:“我记录了这些年医道一途中的困惑。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见到鹊神医。若得他指点一二,此生也算圆满了。”
“既然这位神医就在咱们这儿,吕老怎么没去问问?”
姜暖之看了一眼他身侧堆着的二十几本册子。觉得指点一二怕是不成,这么多问题全部问完,不得指点个一二年了啊?
吕老再次叹气,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吕少爷翻白眼儿:“怎么没问呢?人家现在白天也不看诊了,天天就去各个驿站客栈厚着脸皮问人家有没有看到神医。流江县所有的客栈都被我老爹走完了,愣是没问到一丁点的消息。”
吕老忽而拿着袖子擦了擦眼睛,抽噎了一声:“怕是我老头子此生和鹊神医无缘了啊。”
姜暖之默默的给吕老递了一块帕子:“非得是这个鹊神医吗?”
“那是自然!”吕老郑重的点头:“姜医师,你不知道啊,当年我和鹊神医可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会儿鹊神医还不是我大景的国医。
说来也巧,就在你们杏花村前头的那片林子里。我采药被蛇咬了,正碰见鹊神医,他人很好,帮我治疗。也是因为他,我才立志要做一名好郎中。”
吕少爷悠悠的道:“可我听娘说,你那次进山,银袋子被这鹊神医拿走了。”
“放肆!”吕老顿时一瞪眼珠子:“怎能如此怀疑鹊神医?那银袋子是鹊神医误认为是他的,拿错了!
当年的鹊神医,生得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间皆是仙风道骨,哪里会瞧得上我的银袋子?若他真是想要银子,我定是要捧出更多的给他呀。
可惜呀,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面了。”
姜暖之:“既然这位神医还在咱们县里,想来还是有机会见面的。”
听吕老这么说,姜暖之便将刚刚的猜测给否了。
本来还想,这个神医会不会是自己碰到的那个老头。如今想来,应该不是。风神俊朗什么的,丁点不沾边。
而且还怕虫子怕成那样。怎么看都不是行医的料。
吕老摇头:“姜医师,您不懂。鹊神医是国医,是我大景唯一一个以医师之名享三品朝廷大员俸禄的国医。乃是先皇亲封,放眼古今,仅此一位。”
说着,他叹息了一声:“他能来咱们流江县这种小地方,简直是千载难寻。我吕家门庭落魄,早年间被发配至流江县,全族后人非死不得出。
我等了三十年,终于等到了鹊神医来了流江县,却错失了机会。我如今这把年岁,哪里还有另一个三十年了......”
他布满斑点的手略带颤抖着,抚摸着那一落泛黄的册子。随意抽出了一本,手指沾了口水颤颤巍巍的将本子翻开来,一页又一页,字迹密密麻麻的。
他微微眯着眼看去,册子贴近又拿远,尝试了几次,终究无奈地放了下去:“感觉就是前些年写的呀,如今怎么就瞧不清楚了呢?”
“看不清就甭瞧了,你要看什么,我给你念就是了。”吕少爷大大咧咧的夺了他手上的册子,念出来:“今日一绞肠痧患者疼了三日,采用体针,取上巨虚、阑尾、天枢、曲池等穴。右下腹局部隔姜灸。疗后不愈。又将其右手脉伏放血,用宝花散、沉香丸。仍不愈。患者腹痛难忍,次日晨时身亡...”1
说到后面,吕少爷也渐渐收了声音。
小宝珠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但她对情绪极为敏感,悄悄的扯吕老的手安慰的拍了拍:“吕爷爷,不难过。”
吕老吐了一口气,再次摸了摸小宝珠的脑袋:“好孩子,吕爷爷不难过,那已经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早就忘了...”
姜暖之瞧着这样的吕老,觉得心中像是压着一块石头似的堵得慌。
仿佛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像吕老这样的人,穷尽一生,在探索这一条中医之路。
时常被人不理解,时常被批顽固,时常被指庸医,一个阑尾炎都治不好...
但似乎总会有一代又一代的人站起来,背着这样的传承,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晃了晃头,甩开这些繁杂的思绪,她道:“吕老,我有治疗绞肠痧的法子。”
吕老本是昏沉的眸子里猛然间闪过了晶亮,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姜医师,此话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