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冷侵晴泪水夺眶而出,一声惊雷炸响,刺目的闪电划破黑暗,治疗床上一个五六岁幼童满身皮疹、红斑,昏迷不醒……
“毛豆!”石飞燕撕心裂肺的哭喊令人窒息,“都怨我,都怨我是我嘴馋……”
“抱回去安排后事吧。杀人蜂原本就厉害无比,何况这孩子原本湿热内蕴、脾虚湿滞,外邪极易入侵!此刻毒液攻进五脏六腑,”棋田镇最有名望的老郎中别过脸去,对身前稚嫩的身子不忍再视,“老朽无能,已无力回天!”
毛豆,冷侵晴在西平县捣毁采生折割团伙中解救的五个幼童中的一个,谁能想到,逃出人贩子魔爪才三日的他却要死在自己手上,冷侵晴欲哭无泪!
三日前,官兵在马戏班木桶内搜出儿童,班主原本还在抵赖,冷侵晴用医术去除人熊、人面蛇等动物皮毛,还原出被害人真貌,他才彻底认罪,供出一个表面以行乞为生实则偷盗拐卖儿童的团伙,至此,梅郡特大采生折割案在西平县结案。
马戏班班主、副班主及重大要犯皆凌迟处死,其余从犯也斩首示众,被解救的孩子倘若无人认领便送往慈幼局。告示贴出后,百姓蜂拥而至,最后仅余下四名无人认领。
昨日,梅郡郡守亲自来到西平县,欲接那四名孤儿回梅郡慈幼局,可这个小毛豆哭喊着怎么也不肯去。他说,“我不走,我家就在凹下村,我爹名聂燥,我要回家!”
真是无巧不成书,他竟是聂燥丢失之子!
冷侵晴眼眶一红,他还有家吗?他爹杳无音讯,他娘亲出家为尼,家早散了!
“毛豆,你爹娘都不在家,你暂且随他去,他可是是咱梅郡最大的官,跟着他再没人敢欺负你了!”她握着他小小的手,盯着他大大的眼睛郑重地说给他听。
“不,我才不跟他去!”
孰料毛豆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她腿不放,纵然知县说,已派人去打听他娘亲下落,一找到便立即来慈幼局接他回家,他依然不管不顾抱着冷侵晴的腿不肯撒手!
也难怪,打木桶盖被冷侵晴揭开,他被她一把抱出并紧紧搂在怀中时,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在他心里,他只信她,粘她!
他盯着冷侵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忧伤、恐惧、无望与哀求,这叫冷侵晴无法硬下心来离去。
正无计可施,西平县首富前来拜谢。他年前丢失的幼子也是此次被救幼童之一,为表感谢,他特在贵宾楼订下酒席,请官府众人前去喝杯薄酒。
见到怯生生躲在冷侵晴身后的毛豆,他很惊讶!
“毛豆,你可还认识我?你爹那年在我家做事,你随你娘来给他送衣食,我还给你糖果吃来着!”
毛豆不说话,只是惊惧不已疯狂摇头,半年牢笼生活,孩子心灵已遍体鳞伤,显然难以再信别人……
“唉……”
赵员外叹息,“聂燥,曾给小老儿打过零工,无论打猎还是种庄稼都是一把好手!他失子之事我也听闻,同为伤心断肠人啊!只是不曾想到,他如此刚烈的一个汉子竟如此脆弱,如今喜从天降,他却不知所踪,实在遗憾至极!”
“不过,”他忽地摸了摸胡子,“上月,我娘子去西岩庵求子,回来说庵中有位尼姑与她长得十分相像,不过,她娘子给他送衣食毕竟是两年前,不知我娘子可否是认错?”
“西岩庵在哪儿?听名字似乎又在天边!”米粒淡淡插一句,满心烦燥,这一耽搁不知又有几日!
“倒是不远,就在牛角冲西南边月亮岭北麓螺蛳峰下。”
也罢,送佛送到西,就送毛豆去趟西岩庵吧!若她娘亲果真在那出家,见到毛豆必定还俗。届时将他娘俩儿带回县城,给她娘亲找一份替人缝补浆洗的差事,就在县城安个家静待他爹归来。
倘若那女尼不是她娘亲,便带他回恒安,也算此次离开京城的一个收获!
冷侵晴打定主意,便试着与毛豆商量。
“毛豆,听说你娘亲在西岩庵里出家,我带你去庵里找娘亲,你可愿意?”
“可是你带我去?”
“自然!”
“愿意!只要是跟着仙女菩萨,我去哪里都愿意!”
“毛豆,说好不要叫仙女菩萨的,再叫我不许你跟着我了!”
“那,我叫你仙女姐姐!”毛豆山泉般清净的眸子泛起一丝涟漪,“你可喜欢我叫你‘姐姐’?你长得更像姐姐,瞧上去,菩萨可比你老多了!可是,你那么厉害,像菩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