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仙没想到,方家大夫人这样的后宅女子,会在清醒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就做下这样重大的决断。
他老人家讶异地挑了挑眉,“你可同你家夫人说清开颅的风险了?”
朱妈妈红着眼眶颔首,“老奴都和夫人说清了的。”
老医仙和宋玉枝对视一眼。
最终,师徒俩还是又进了一趟内室,亲自跟方大夫人确认。
方大夫人还维持原来的姿势,顶着一头金针躺在病榻上。
那病榻所在的位置,恰好对着窗户,依稀能看到院内开得正盛的蔷薇花。
方大夫人似乎记不清,上一次见到这样旖旎的春光是什么时候了,她贪恋地看了半晌,继而转过头来,轻笑道:“老医仙,您放心,朱妈妈都和我说了。这开颅之术您是第一次实践,能治好我的把握,不到一成。但我已经想好了,我想试一试。”
因为常年病着,方大夫人说话时并无多少中气。
可就是这样轻轻柔柔的语调,却暗藏着一股令人惊心动魄的坚定力量。
老医仙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见方大夫人如此表态后,他便立刻出了去,知会方家下人把东西都准备妥当,又仔细问起方大夫人今日的食水情况,来推算手术的适宜时间。
宋玉枝在旁边看着,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方大夫人也不见怪她戴着面具,形容古怪,笑着招手让她到跟前,“好孩子,朱妈妈都告诉我了,你师父昨日本来是说让方家和我娘家来替我做决定的。是你帮了我对不对?”
宋玉枝默然。
朱妈妈道:“辛夷小哥别推辞,昨儿个半夜你去寻了老医仙,一大早,老医仙就突然改了口风。他老人家对着老夫人,说一切都是因为他是想法一时三变,我却知道,定然是你昨晚听了我说的那些话,暗中相帮了。”
方大夫人唇边的笑意越发慈蔼,看着宋玉枝道:“现在都是我清醒状态下做的决定。是我自已受够了行尸走肉一般的浑噩度日。不管结果如何,都是我自已选的。所以,小哥你不必自责。我反而还需要感谢你。只可惜,今日就要进行医治,我又不方便挪动,便也不能如何。只盼来日……”
“来日等我好了,我一定好好准备谢礼。若好不了,我也只能下辈子结草衔环相报了。”
宋玉枝先前已经对发病时的方大人,感到莫名的可亲,如今见她清醒状态下,这般乐观豁达,心中对她的好感便不由又多了几分。
“夫人客气了。您会好好的,我也不需要您的谢礼。我做事,只讲究个从心所欲而已。”
“好个从心所欲!”方家大夫人轻轻抚掌,忽然话锋一转,“我听小哥的口音,似乎不是京城人士?”
原身痴傻,说话都成问题。
而宋玉枝穿过来之后没多久,就到了丰州城,又在丰州城做了那样久的营生,口音多少有些被影响了。
这上头瞒不住人,宋玉枝干脆应道:“是,我是丰州城人士,因缘际会之下才跟着师父到了京城。”
也就是这样的回答之后,方大夫人的呼吸陡然粗重了几分,“你竟然是丰州城人士?那你可知道……”
说到这,就听门外传来方老太太焦急无比的声音——
“老医仙,我是敬重您,才一切都听您的。可您也不能让我那大儿媳胡作非为啊?!您让我进去,我非得好好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