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前面似乎有个人……”
赶车的马夫勒紧了缰绳,再晚一步就要从那人的身上给踏过去了,他不由得缓了缓气,心有余悸。
眼下正下着雨,眼前的景象被细雨模糊,看得不是很真切。
坐在桌案前的白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秀容娴静温雅,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
虽打扮的素净,但螓首蛾眉,娉娉袅袅,一等一得好相貌。
乃是昭化侯府的大夫人虞薇宁。
她将幕蓠带上遮住了秀绝的面容,羊脂般细腻的手轻轻掀开车帘,柔声道:“李叔,你去看看是何人?”
他们刚从浮云观祈完福往回赶,没曾想却遇到了落雨天,路便不好走了。
一旁做的丫鬟白鸢也好奇的看着外面,只不过雨势有些太大,她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瞧出什么来。
“夫人,是个女郎,她似乎晕倒了。”
身下还有些晕染开的血迹,衣衫破碎,很有可能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
李叔急匆匆跑来回话,这荒郊野岭的若是放任那女郎一个人,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虞薇宁摘了幕蓠,“将她抱到马车上来吧。”
李叔刚要动,却见虞薇宁摇了摇头,与白鸢二人缓缓下了马车,“李叔给我们撑伞就好。”
既然说是一个女子,那让男子来抱略微有些不妥,毕竟不能败坏了名声。
索性就自己下来了,她一袭雪白的长裙被雨水溅了满身得泥污,却不显得狼狈,几分从容。
白鸢知道自家夫人心善,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合力将倒在地上的女郎给扶了起来,没想到这女郎个子倒是有些高,比她们二人高出了两个头差不多。
入手的肌肤如死人一般的冰冷。
好在探了探鼻息,发现她还有些微弱的呼吸。
重新上了马车之后,几人的衣衫都已经湿透,粘在身上有些难受,幸好马车内备有披风,不然等会儿连家门都不好入。
虞薇宁是最为讲究妇德妇容的,克己守礼,小小年纪,却已是一副老成。
她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那女子脸上的污水,下一秒却与白鸢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女子生的未免也有些过于惊艳了,颜如渥丹,夭桃浓里,小白长红越女腮,肌理细腻骨肉匀。
白鸢见过最美的人就是夫人了,这女郎却生的比夫人还要精致好看些,莫非是山中的狐媚化成了人形?
她身着一件水红色绣边长裙,虽沾染了些泥污,却也不减半分风采,媚色天成,勾魂摄魄,这幅样貌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养的出来的。
虞薇宁脑中百转千回,思索了良久,也未曾想起朝中哪位大臣有这么一个宛若狐仙的女郎,便也作罢了。
只吩咐让李叔将车驾的再快些,若是受凉,感染了风寒那就得不偿失了。
到了家中,虞薇宁先是让白鸢将那女郎扶到了自己的屋里。
正要派人去找大夫却未曾想一直昏迷不醒的女郎却缓缓睁开了双眼,长眸潋滟,似有瑰丽落在其中,却也带了几分警惕如冬日的一捧雪,入目极凉。
一双眸子轻轻扫过四周,谢长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红木床上,眼前挂有淡色珠帘,铺刻丝百鸟锦褥。
香几上置香炉,燃着的是鹅梨香。
生的冰肌玉骨,媚色天成,怎么眼神这么骇人。
白鸢被他吓得手一抖,那帕子就顺势落在了地上,眼眶一红差点就要哭出来,只委屈的看着虞薇宁,“夫人……”
这美人好凶啊。
虞薇宁也已经换好了衣衫,只有睫羽上还带着些湿意,气若幽兰,娴静得体,她柔声道:“女郎莫怕,此处是昭化侯府,我乃侯府嫡夫人。”
顺手端起一杯热茶,递了过去,“女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谢长宴怔怔的接过那杯茶水,手心顿时要温暖了许多。
眼前这个自称为昭化侯府嫡夫人的女子,分明不过二九年华,却故作老成,端着一副架子着实有些好笑。
可他却笑不出来。
他是皇上的第六子,因为生下来病弱的缘故,被天师断言活不过弱冠,只有当作女儿养在道观里,才能躲过一劫。
今日宫中传来旨意说是年限已至,可以回盛京了。
没曾想半路上竟然窜出一群山匪,却也不只有山匪,那些人身手矫健,一看就是别人豢养的暗卫。
好看的眸子微微一眯,如同一只高贵的狸奴,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下一秒却化作一汪春水,透露着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他还不知到底是谁想要杀他,所以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
一双含情眸望着虞薇宁,“多谢夫人……”
声音娇媚,似有千百只幼猫挠心,果然是个尤物。
虞薇宁见他似乎不想说自己的来历,便猜想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心中多了几分怜惜,世道艰难,尤为女子,她轻声道:
“你且好好在这里修养着,若是想说了再说。”
“只是不知该怎么称呼姑娘?”
听到“姑娘”二字,谢长宴眼波一动,分不清喜怒,红唇轻启,却也只有二字在口中辗转,“宴……宴……”
虞薇宁柔柔一笑,“哦,原来是艳娘,倒是个好名字。”
与那张艳绝无比的面容极为相配,却也不显得低俗,恍若最上乘的媚药,只需要一点点就能让人酥软到骨子里。
美人垂目,忽而轻声道:“夫人能否不要透露奴家在此处的消息……其实奴家是与情郎私会从家中跑出来的,却没曾想情郎丢下了奴一个人……”
“若是传出去,便也没脸活了,只待奴家养好伤,便会自行离开。”
虞薇宁听到这里,怜惜之意更甚。
却也暗恼她胆子有些太大,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差点连命都给葬送了。
她轻轻握住艳娘那双冰冷的手,眼中一片诚挚,“你且放心住下,没有人会赶走你的。”
艳娘在她握住手的一瞬间身子轻轻颤了颤,鸦青色的睫羽遮住眼中的情绪,
反手又将虞夫人的手握在掌心里,面上却依旧笑若芙蕖,
“夫人真是心善。”
虞薇宁派人去打水给他清洗,这艳娘说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她看了看那伤口说大也不大,便也由着他去了。
自此谢长宴就在昭化侯府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