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骤紧,有细细的雨丝飘下来,打在人脸上凉凉的。
梁时雨一步一回头地离开,心里有百般疑问,走到宿舍楼转角处躲进暗影里,静静观察卡宴里的顾璇,等了约半个小时,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顾璇的卡宴旁边。在昌平别墅里见过的那个顾璇的助理下车来,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调头驶入辅路,尾灯消失不见。
她心里有两个疑问。
第一:欧阳被抓了,现在进展如何。
第二:光熙是偷窃数据的一方,究竟承担了什么后果。
这两个问题可以由同一个人回答,现在不急,梁时雨回去安定医院病房里,把手机插在床头充上电,卷着被子睡觉去。
顾璇趁夜去到机场,飞首尔。
经济舱,他和张冲的座位没挨着,全程无交流,航班落地,等待i来接的间隙,俩人才找了个星巴克,坐下来聊聊。
张冲也没胖也没瘦,就有点黑,黑里透黄 。
顾璇疑惑,这段时间你到底干啥去了,是去新东方学厨师被油烟熏入味了吗?
张冲端着一杯榛果拿铁嫌弃不已,这手艺比我差远了。
“我干什么你就不用管了,我有两个消息告诉你。第一呢,我这事解决了,我从此以后还是跟着你,你不用担心,再不会有人来找我了。”
顾璇咬着吸管,吸溜冰美式。
“那我才要担心,你从此吃定了我,我家有那么多饭能养你,你这么个倔脾气,我可受不了。”
“你就想儿美事吧,得了便宜还卖乖。”张冲脸色灰灰的,惯性道:“我这么个高配的保镖,上哪里儿找去?”
这也说明了,他彻底没有回去的可能了。
顾璇想想,还是为他感到可惜。
“就那么一点事,过不去了是吗?”
“是原则问题,人家能放过我已经不容易了。”张冲别过头,整个人向下垂着,像个蒸熟了的蔫茄子。
到底是被管教了一通变乖顺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璇不愿戳他痛处,扯起嘴角笑笑。
“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我了,可以少一点儿化音,或者把儿化音放在正确的位置。”
张冲捧着咖啡杯,看着顾璇,另一只手在桌角无意识抠着。
“我学了好久呢。”
顾璇翻了个白眼:“说重点。”
重点是,青山疗养院的调查有结果了。
“是萨吉主持给梁时雨的电击治疗,但她不是主谋。”
2010年5月初,覃教授提出申请,将梁时雨送入青山疗养院,理由是震后ptsd。其后,萨吉前去疗养院,担任医疗主管,主要负责梁时雨的疗养事宜。
发现梁时雨的那天是2011年4月10日,也就是说,一年的时间里,都是萨吉在陪着梁时雨封闭治疗,不许任何访客接近,同时,也没有任何访客到来。
在此期间,梁时雨经历了7次电击休克治疗和2次外出就诊。
“萨吉提供了全部的沟通记录,包括录音和偷拍视频,可以证实,两次外出就诊和两次电击治疗是覃教授的安排,其余就是萨吉的私怨,她的理由是梁时雨不配合治疗,但根据调查,她真正不满的是被安置在疗养院陪着一个病人,她觉得大材小用,埋怨邘指挥不公平对待。”
同样是邘剑的助理,一个被安排去照顾个病人,另一个做接应支援,萨吉心有不平,觉得邘剑更看重国际关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褚铮鸣,而自己因为出身寒微遭受轻视。她的怨恨全部投射在梁时雨身上,给邘剑的报告都是平安无事,邘剑这一年多的时间被安排在外执行任务,确实不了解详情。
顾璇翻了个白眼。
“你少替他遮掩,这事他逃不了干系,等他回来,我跟他算账!”
张冲咬了咬下唇,反手拿过书包,拿出两张报告,捏在手里不敢轻易递出去,手掌不自控发抖,抖得纸面欻欻响。
“老板,我相信你是坚强的,但是这事不是轻易能接受的,你先做个心理建设,有关梁医生,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很糟糕,非常非常……”
顾璇站起来,一把抢过报告!
这是两份b超检查单,来自昌平的一个乡镇小医院。
第一份报告:宫内孕,单胎存活,相当于16周。
第二份报告:因上级单位(青山疗养院)要求,病人罹患精神疾病,终止妊娠。
“覃教授的供词,段景兰盯上了梁时雨腹中的孩儿。她为了不让梁时雨步曾夫人后尘,强行引产。”
凌晨的首尔机场人流依然喧嚣,然而霎时间似乎空气冻结,如飓风将一切卷入地狱。
顾璇身子摇晃,眼神茫然,走出两步,突然摔倒在地!
首尔办公楼灯火通明,光熙高管齐聚会议室,等待顾璇的驾临。i接了个电话,转头看一眼身旁眼神热切的金萝莉和付成华,以及对面许多管理层,摇了摇头。
“老板突然有事,不能来了,咱们先开会,会议纪要发给他的助理。”
顾璇和张冲在机场买了最近一班回北京的机票,依旧是全程无交流落地,刚在机场停车场找到灰蓝色卡宴,又有电话进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顾璇吗?我是齐锐,老太太不好,你赶紧来一趟。”
早上五点五十,西山一处隐秘的私人别墅里灯火通明却鸦雀无声,许多身价不菲的男男女女围了满院子,医护人员忙碌地进进出出。
段老太太的病床摆在客厅里,显得她像个国宝大熊宝。她的皮肤和白发几乎是同样颜色,呼吸粘滞,神智还算清醒。
客厅里全部的灯光都打亮了,却依旧昏暗,好似有冤魂笼罩在上空。许多人端庄而肃穆地站立着,无声无息,像是等待命运的审判。
顾璇下飞机就叫了陈佐锋,在院外聚齐。
王歆窜出来,拦了拦陈佐锋。
“我都进不去,你更没资格进了。”
陈佐锋脚步停下,推了推顾璇:“你快去吧。”
然而顾璇能走进院子,却走不进房子,还是齐锐走出来把他领进去,却只让他看一眼,就拉着他去西厢房。
“老太太从前犯过一回病,是一个人民医院叫郑蓝的年轻女医生给她做的手术,这手术的技术只有郑蓝和她的老师两个人掌握。她老师现在犯了事不自由,你赶紧去把郑蓝找来。”
顾璇退后一步,心中冷笑,面上毫无表情。
“会做手术的医生成千上万,老太太病情紧急,随便找一个都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