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梁时雨磨牙霍霍,声称等客人走了要整治顾璇,但很可惜,她提前一步被仅有8°的鲜啤放倒了。
顾璇扶她去三楼卧室睡,不无遗憾地轻轻合上门。
楼梯最上方电子天窗切换夜晚模式,投下银河繁星的光影,吊灯的十几种大小各异的鲸鱼海豚错落垂游曳在各个楼层,直到地下室,最底层地面一个硕大的水晶球无声旋转。
四楼上,陈佐锋扶着楼梯把手,半个身子悬空着探头过来看。
顾璇向他挥挥手:“哎!你当心别翻下来!”
顾璇扶着左手臂,缓步踏上楼梯。为了防止打滑,楼梯特地铺了全台阶地毯和感应灯,虽然知道明天梁时雨就会把新月接回来,然后把羊绒地毯踩满狗脚印。
陈佐锋等在楼梯口,颇为绅士地扶了顾璇上来。
车阿姨在收拾卧室的残羹冷炙,开了空调新风,还搬了两台空气净化器,大力吸走麻辣、红油、烧烤和香薰的复合香味。
陈佐锋没喝过瘾,搬了一箱啤酒和一盘毛豆,转战会客厅续杯。
“明天怎么安排?”
“等梁时雨睡到自然醒再说,医生都爱睡个懒觉。”
顾璇捏了几丝藏红花在温水里,鲜红的花瓣吸饱水分缓缓坠落,在被子里氤氲出一条条金黄彩带。
陈佐锋一个接一个地磕毛豆,很快手边堆满豆皮。
他双眼放空,嚼嚼嚼,喝下一大口酒,拍拍肚皮,忽然笑了。
顾璇一看他笑就知道没憋好话,先预防性地白他一眼。
“你说,这有些事不信不行哈,有些人就是运气好,老天爷给她排除障碍。按说这一年来追你的人也不少,黏黏糊糊的,不清不楚的……”
“什么叫不清不楚?”顾璇摇晃杯子,把满杯色彩摇匀:“我清白得很!”
陈佐锋笑起来,你可拉倒吧。先有金萝莉这个艺人,再有姜织雨这个豪门二代,还有付成华这个野心小子虎视眈眈,天天跟着顾璇的小张冲也死心塌地,个个都很可疑好吧?
结果呢,等梁时雨出现了,这些莺莺燕燕花花草草一个个销声匿迹,简直像约好了似的。
“这爱情的苦,梁医生是一点也不用吃。不等她斗情敌,你身边就自动清空了。”
自动?
顾璇笑起来,抿一口水,放下杯子,学着老资格的样子,摇头晃脑。
“小陈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世上哪那么多偶然凑巧?”
陈佐锋眼神凝固了下,旋即反应过来。原来金萝莉是狼人自爆!
早在顾璇给金萝莉撑腰那回,就通过她的前老板了解到她的一些黑历史了,后来回国给她办专场,也特意找她谈过。
金萝莉管制药物成瘾,是被前老板算计了,也算是那个圈子的潜规则。她想退出娱乐圈,又被许多合约捆绑着。她的这个问题像个定时炸弹,一旦被爆出来,万劫不复。当时她看顾璇像是个救星,顾璇问她,她也就直说了。
本来顾璇是打算帮帮她的,可是后来又出车祸又抢救住院的,自顾不暇,也管不了那么多。
姜织雨是招揽过金萝莉,也用黑历史要挟过她,但是姜织雨不会在光熙已经怀疑她的情况下拿出任何加了料的东西。但问题是她有,只要她想做,她就能做。
处理炸弹的思路,排在第一位的是引爆,只要情况可控,没必要冒着风险拆弹。
金萝莉约王歆去夜店,接着王歆收到了路人甲的一箱饮料,当时情境下,他当然知道是金萝莉给的。
王歆可以收,也可以不收,但他收了,还拿回国,还在段老太太临终那么重要的场合拿出来,专门发给顾璇亲近的人,以及跟他有冲突的人。他应该是想闹个事情出来,以顾璇管理不善为由,借着在场那么多人给他施压,之后再推给金萝莉,既能教训这不听话的小老板,自己又能落个干净。
可是他没想到陈佐锋喝了一口立马吐了,之后又被何一晓看出不妥,及时被接走。
而付成华的爷爷和张冲根本没喝,反倒是让薛有方给喝了。
王炸没能用在合适的时机,反而在顾璇安全退场之后被发现,王歆陷入被动。
“这事最后会推到一个韩国夜店的路人甲身上,不了了之。不管在内在外,没人知道金萝莉到底干了什么,她只是合约到期,自然退场,有充足的时间和资源养身体。以后她是想继续征战娱乐圈,还是想做什么,她都有自由。”
姜织雨一出场就是按顾璇的喜好安排好的人设,外貌不俗,个性坚毅,经历坎坷,且有心施以援手,就是傻子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而金萝莉和顾璇的cp已经炒到顶峰了,再继续下去没价值,一旦金萝莉心生希望,反来纠缠,则是大大不妙。顾璇一则不想看到梁时雨被迫和另一个女人斗法,二则以他对梁时雨的了解,梁时雨根本不会搞雌竟,只会对顾璇开嘲讽,之后转身就走。
顾璇指着自己:“顾家的男人在感情方面是有渣男的先例的,我也不能保证我会等梁时雨一辈子,但她就是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你说我怎么办?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陈佐锋一拍大腿。
“我c……上赶着不是买卖,没你这样的。”
“我怎么地?”顾璇不爱听:“且不说爱情经不经得起考验,就梁时雨,你还不知道她?就爱情这事在她的人生任务中能占多大分量?有5就了不地了!我要考验她,还不等我出题,人家直接就跑了。你以为我多金贵?”
她的人生考卷,就算直接放弃这5分,依然是优等生。
而我呢?
“那是你自己给自己的评价过低。”陈佐锋也不是没学过心理学,就没学过,见也见得多了,梁时雨要真不把顾璇当回事,何必一次又一次追着他跑?
“她就算是个卧底,她也是通过费娅拿下的欧阳,其实完全可以绕过你,何必搞得像她欠你似的?”
“那你得问她呀。”顾璇颇有些得意:“谁让她是个视觉动物呢。”
“人民医院不是光熙这样宽松的环境,她说请假就请假,这么多天什么都不干,专心致志陪着你。有没有可能是她们青寰健康在商业谈判方面不占优势,她在你身边可以探听消息,或者干脆就是打个感情牌?”
“她要真愿意利用我,那我可高兴了。”顾璇捧着茶杯,靠在椅子里望天花板,整个人放松而愉快:“说明我在她这儿有价值啊。”
陈佐锋一口酒噎在喉咙里,很艰难才咽下去。
“我也不是要当恶婆婆,枉顾你的意愿拆散你梦想了很久的小家庭。但是你仍然在讨好中祈求感情,可见这一年的磨难没有带来任何进步。”
顾璇眼神黯淡了一下,琥珀色的瞳仁如黑暗中的深海。
茶水已经凉了,鲜红的花瓣沉到杯底,像血。
陈佐锋越喝越清醒,议论着别人的感情,想到自己的感情,放弃了在昌平过夜的打算,连夜回家,打算进门就给李佳佳跪下,声泪俱下承认自己的错误。
李佳佳虽然没睡,但是小宝睡了。
在陈佐锋开门不慎踢到换鞋凳,弄出第一声响的时候,小宝如同打开了声控开关,眼睛还闭着,嘴巴一张,“哇”地哭出声来!
陈佐锋屏住呼吸,犹豫自己是该直接转头就跑,还是冲进去抢先抱起孩子,当个二十四孝好老公。
李佳佳温声细语的哄睡孩子,趿拉着拖鞋走出来,看了一眼在门厅杵着当蜡像的陈佐锋。
“回来啦?”
“啊,是,喝了点酒,不多,就一点儿。”陈佐锋一秒钟切换天天回家的熟老公状态,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我回来的时候路过荒郊野外,那个……出去抽根烟,愣会儿再进来,免得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着孩子。”
“嗯,去吧。”
李佳佳随手把头发盘在头顶,打开冰箱,拿出一罐蜂蜜。
陈佐锋把手里的打包袋放在鞋柜上。
“带了一份夜宵,你吃两口再睡。”
“好。”
这真是一个难眠的夜晚,顾璇要躺下,怕压着手,要把手放在支架上固定起来。然而左手被绑定,身体也就随之固定姿势,只能仰面看着天花板。
他习惯侧身佝偻着睡,这么直直地躺一夜实在是煎熬。本来已经好些了,在静夜中,疼痛不适又卷土重来,甚至还有扩大的趋势,比如他的屁股也在五分钟后开始酸麻。
“嘤嘤嘤……e……”
他开始发出各种各样的鼻音,婉转绕梁,绵长悠远,凄惨可怜……
眼泪顺着眼尾流进鬓角,打湿枕头。
他越哭越觉得自己可怜,觉得自己可怜就更止不住哭泣,于是彻底躺不住了,坐起来,完好的那只手抱着膝盖,小声啜泣。
“咚咚咚……”
门外响起急促的跑动,很快门被推开,梁时雨窜上床。
“你怎么了?手很疼吗?还是肚子疼?”
顾璇情绪崩溃,在梁时雨的追问下哽咽难言。
梁时雨搓热了手心,探进他的家居服中,轻轻覆盖在他的小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