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的客人们欢闹着唱歌,也有人放起了仙女棒,如织薄云从明月之前缓缓流淌而过,星河倒悬。
何一晓怀抱着吉他缓慢拨弦,偏头撞了撞张冲的额头,唱起来。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张冲笑倒,又爬起来。
“不要唱这个,好幼稚啊。”
何一晓不理会,继续唱。
“绿草也为我变得更香,天空也为我变得更蓝,白云也为我变得柔软……”
这首歌虽然不是中年人流行金曲,但满座的中年人都会唱,大家起哄,齐声唱着:“喜羊羊、美羊羊……”
张冲脸通红,连耳朵都烧了起来,心里溢满快乐,好像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小孩,从此补全了幼年缺失的温情。
他搂着何一晓的腰,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摇晃,哄着他唱个好听的。
何一晓手指轻弄弦,变调,再开口,声音沙沙的软软的。
“我的世界,变得奇妙更难以言喻,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梦境……”
过往那些日子从不觉得艰难,现在想想,偷偷看你的那些日子,真是无比快乐。
似乎,多看你一眼就了解你一些,原来你会抽烟啊,原来你不会一边抽烟一边走路,也不会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啊。原来,你不喜欢食堂的饭,但你每顿饭都去吃,你肯定不会做饭。
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直到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坦荡荡的眼神如灵魂拷问,即使一句话不说我也明白,你是在问:为什么在偷看我?
我是在偷看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忙着快乐,忙着从彼此陌生到熟,会是我们从没想过,真爱到现在不敢期待……”
我真是没有任何期待,没有想过你会给我任何回应。
但你就是给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接住呢?
张冲按下心中不安,想想顾璇在船上的那番话,只要我拿下你就可以了,其余我什么都不用考虑。
眼前在座各位是何一晓最好的朋友,他带我来见他们,介绍我是男朋友。
似乎我已经成功了。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忽然得到了,居然这么容易。
他紧紧搂住心上人,贴着他后颈,害羞轻声哼唱:“直到确定手的温度来自你心里,这一刻我终于勇敢说爱你。”
午夜的民宿客房,一个酒醉的人毫无反抗能力,也是心甘情愿地坦诚一切。
老古董的木桌承受不住压力,吱呀声、喘息声、水声有节奏地响成一片。
“怪我活儿不好啊?我练习一下。”
“我已经……已经服了……心服口服,很好,很满意,一百分!”
“一百分是满分吗?不是的。”
张冲双手紧紧扣着桌边,生怕自己掉下去,头深深向后仰着,喉结滚动,呼吸乱得不成样子。
“主人、主人放过我吧……”
何一晓今天来了狠劲儿,不依不饶,把人逼得哀哀求饶。
“你要回去报仇?要离开我?”
张冲迷乱的心神猛然一凛!
“没、没有,我没有,我不走……”
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他被拉下来,反按在桌边,被一口咬住肩膀!
鲜红的液体顺着伤口流下,同时,热烫滚过腰际,张冲咬着牙,也说不好是肉体疼还是心疼,眼泪霎时糊了满脸。
何一晓舔舐伤口,一路啃噬,咬住他的耳垂,声音恶冷,不似缠绵,更如地狱使者。
“把你做成标本,你将是我最珍贵的收藏品,摆在我的地下室,左边是军火,右边是黄金。”
他抬手,掐住张冲的喉结。
“就从这里,切第一刀……”
手指继续下滑,沿着颈、胸、腹一直往下,触感虽柔软,却让人发自灵魂地战栗。
深深顶撞再次袭来,毫不留情,让人除了哽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算你死了,我也能把你的魂魄找到,关在我的卧室里,直到永远!”
陌生的恐惧和莫名的兴奋让人浑身热血沸腾,夜还长……
次日退房,林暖看着一身清爽的何一晓以及蔫蔫的张冲,什么都明白了,一根指头摇摇,示意他已经看过身份证了。
“二十二岁,你可真下得去手啊。”
“那可不是嘛,给我折腾惨了。”张冲扶着柜台,要一瓶巧克力奶,眼神含怨:“也不知道昨晚是哪些人拱火。”
林暖立即正色。
“我可啥也没说,是曹老板和上官教授老不羞。这俩人,太过分了。”
何一晓满脸镇定自若。
“盐津葡萄干给我装一盒,回去路上吃。你这里早饭太敷衍,烧饼夹酱豆腐招待朋友,诚意在哪里?”
林暖自认遇人不淑,乖乖举手投降。
“好好好大爷,您说啥是啥,小的这就改进,欢迎您和小孩哥择日验收。”
临走的时候,几个服务员冲他们挥手道别,喊:“何老板再见,张老师再见。”
何一晓听着有趣,回去路上隔一会就喊一声,一会儿让人拿个水一会儿让人递个纸巾,张老师、张老师喊不停。
张冲脸红红的,要坐又坐不稳当,要靠后背又疼,气得扯纸巾往何一晓身上丢。
“何老板养尊处优,被伺候惯了,不会伺候人啊,只顾自己爽,太没有服务精神了。”
这话说得,连何一晓都有点脸皮发热,趁着等红灯,揉揉对方的留海,轻声哄哄。
“对唔住,谢谢侬。”
“哎呀……乱撒娇……”张冲捂着耳朵躲到一边,脸贴到空调出风口降温。
他面红耳赤的,急需找个由头转移注意力,眼看前方草木凌乱,车辙明显,是到了昨天林暖误车的地方了。
当时就有点疑问,林暖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怎么胆子很小?和他聊天,听起来他也是医生,又和曹老板、上官教授那么熟悉,莫不是何一晓从前的同学?
“是同事。”何一晓言简意赅:“他值班做一线的时候,有医闹闯进去,和他搭班子的一线护士死在他眼前,六刀!”
张冲吐了吐舌头。
“那之后他女儿又被查出先天性耳聋,妻子和他离婚,他意志消沉,离开了医院。”
“所以他见到你有点害怕,你要理解他。”何一晓拍拍张冲的膝盖:“不是说你长得像那个歹徒,是……”
“是气场是吧?”张冲埋怨一句:“我看着就不像好人,对吗?”
“怎么会?”何一晓手心揉揉他的膝盖骨,顺着往短裤里摸了摸,揉捏大腿内侧软嫩。
张冲躲开,心说这男人就是男人,外表再怎么禁欲系,骨子里还是不正经居多,说着那么血腥的陈年往事,心思可是一点不老实。
“那如果我是个好人,你就嫁给我了吗?”
何一晓收回手,认认真真在山道上转弯。
哎?你看,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正事,你就不吱声了。
张冲抱胸一声冷哼,偏头看窗外。
“嫁,你是小混混也嫁。”
“什么?”
何一晓立刻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