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身量纤细的男孩子提着香薰炉前后走动,整个空间弥漫着青紫色的烟雾,虽然呛鼻,但确实是压住了陈年的腐烂霉味。
大祭司身披红色法袍,登上骷髅垒砌成的祭坛。
四名教徒抬着一个担架,放在祭坛的高台上,这是个老人,皮肉干瘪,形销骨立,已经看不出是男是女。
大祭司念了一段咒语,洒下祝福圣水。助手上前,手里握着一管淡红色针剂,注射到那老人的静脉之中。
大祭司开始吟唱,所有信徒同时祷告。
嗡嗡的念诵声在教堂里发酵,压得人人像微波爆米花纸袋里的豆子,就快要炸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老人突然动了动,竟然自己坐了起来。
“神迹啊!”他低着头,右手抬了起来,苍老的声音用西班牙语欢呼:“全能的神!”
大祭司朗声道:“无论有任何需要,全知全能的神与你同在。”
所有人站起来,在大祭司的带领下齐声高喊:
“我们失散的姐妹,我们迷途的兄弟,早些归来吧!虔诚奉献一切,神必聆听我的愿望,神必实现我们卑微的祈求!”
突然一声清朗的笑从最后排响起。
“我现在就想要个肉夹馍,谁能给我,谁就是神!”
所有人吟唱的声音同时低下去,但没人摘下斗篷,甚至没人举目四顾,人们个个都低着头,姿态谦卑,同时也尽最大努力隐藏自己的面容。
大祭司一个眼神,那些手持熏炉的男孩子手里换上武器,左右包抄而来!
人们的吟唱越来越低越来越快,从虔诚赞颂到模糊带过,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抬头,就像约定好似的。
段景兰走出祈祷队伍,隐藏在玻璃花窗后,斗篷遮面悄悄观察着。
就快了,男孩子们一排排找过去,目光锁定了后排靠门边的一个人!
就在此时,“轰隆”一声巨响!
教堂地下突然炸开一道口子,烟尘四起,火光随即迸发!
大祭司被巨大的力量掀飞,从高台上摔下来,被教徒飞快搀扶着离开。
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唯独后排的一个人逆着人流往祭坛方向而去。
段景兰追了一步,却不想被对方发现,蹲下来躲在长椅后。
那个人摘掉了斗篷的帽子,那是个女人,有着小麦色健康的皮肤,她手撑着祭坛边缘直接跳上去,扑到高台那个老人身边,一掐他的脉搏,忽然愣住。
“老子真是服了,这是个死人啊!”
这是个死人,面部经过修饰,浮着一层粉,妆容底下已经有尸斑了。原来是他身下的担架有机关,一按就能把人弹起来。刚才他“说话”时候低着头,想来是大祭司的助手用腹语做了伪装。
有些教徒走得慢的,见到了这一幕。互相看看,却还是离开了。
段景兰隐在暗处一步步后退,心说哪里来的愣头青?你不知道有些谎言是故意不戳穿的吗?能把一群有能量的人聚在一起,哪怕那理由再蹩脚,也只当是看马戏了。
她顺利离开教堂,一边走,一边向着南法绚丽的晚霞天空展开双臂,露出惬意的笑容。
走着走着,段景兰的呼吸停顿了一瞬,精心打理的美甲猛地抠进手心!
她突然回头!
空荡的教堂大门虚掩,飘着丝丝缕缕的白烟,昏暗一片,而刚才惊鸿一瞥的那个女人,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眼神却好似烙铁,灼烧人的每一寸皮肤,还要钻进肌理,将五脏统统搅烂!
那个人是……
“夫人,请上车。”保镖过来提醒。
段景兰猛地向教堂走了几步。
保镖急忙去抓,可是瞬间倒地!
段景兰惊愕回头,迎面而来,一颗子弹!
顾璇急忙忙回到光熙医院,一进张冲的病房,果然看见白七七。
“你怎么回来了?”
新月从床另一头跳上来,在张冲身上踩了好几脚,奔向顾璇。
顾璇推着狗头把他按到一边去。
“你怎么也回来了?“”
他赶紧对旁人比个手势,让把狗带出去。
“这里是医院,带狗进来像话吗?”
白七七本来还想邀功,现在看来老板满脸写着烦恼,只能赔笑脸加小心。
“老板,我真是一言难尽。先说结果,老板娘和她的信得过的人走了,赵律师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我先回来请示您的意思。”
顾璇明白,肯定是问王歆该怎么处置。
“那几个人怎么不把他一起带走?”
白七七满脸尴尬。
“王总他……他行走不太方便……人家嫌他累赘……”
顾璇坐在床边,不说话了。
张冲摸了摸,没摸到。
顾璇抓着他的手腕放在自己后背上:“给我捏捏。”
白七七突然笑喷。
“盲人按摩啊这是。”
顾璇瞪她一眼。
“你回来了也别闲着,这几天就在医院照顾张冲吧。”
“他也是保镖,我也是保镖,凭什么我照顾他?”白七七嘀咕一句。
张冲跪坐起来给顾璇捏肩膀,冷笑一声:“那你就别当保镖,当导盲犬。”
白七七“嘁”一声,知道斗嘴皮子不是对手,也就不碰这个钉子,凑到顾璇身边,问他要个主意。
“那怎么办?接回来呗!”顾璇简直无语,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王歆一个人丢在海岛上等死。
“他去那边就是存心不良,如果不是老板娘机智勇敢,结果未知。”
听出白七七的话里有埋怨的意思,顾璇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后来去的那几个,也不知道是正是邪,给老板娘吓得不轻,都立遗嘱了。”
“什么?”
顾璇按住张冲的手,让他别动了,看着白七七。
“你说清楚!”
白七七把当时的经过详详细细地汇报一遍。
“她说,如果她死了,让我把新月带回国。她还让保镖们能走赶紧走,不用留下保护她,还好咱们的人没有一个怂的。”
听到有人叫名字,新月从门缝挤进来,钻到顾璇脚底下,啃他的鞋跟。
顾璇垂手碰了碰新月的后背。
“阿冲,你怎么不说话?”
张冲乖巧地在床中间跪成一小团。
“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不要乱说了。”
“这不像你啊?”白七七翻他一眼:“你不是老板亲生的吗?怎么老板跟老板娘闹别扭,你想置身事外?”
“什么呀,我就是个保镖,还是个受了伤的保镖,我……我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