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火塘里加了柴,上面吊着个铝锅,煮了半锅洋芋。
顾璇发愁,我吃土豆胃酸,咱能吃点别的吗?
“要不然等等,一会儿我的人送饭过来,不吃这个了吧。”
“不吃洋芋吃什么?紫皮洋芋好吃的,你们城里人没吃过。”穆瑾起身,去外面不知道谁家拿了一包草根过来。
“这个是龙胆的根,治肚子疼,也治精神病。”
顾璇接过来,珍而重之收下,这不正好适合我嘛。
“滇龙胆,我知道,我家也有种,但是长得不好,听说是要在海拔千米以上的林地才能好好生长。”
他看着穆瑾笑起来。
“书记是本地人吗?”
穆瑾是本乡人,考大学回乡,从菜籽出生那年就来这里工作。
聊着聊着就聊到高山,他当时退学回来,还是一身书卷气的,有点不服于命运,和混日子的人不一样。可能是因为读过一些书,又多少见过一些世面,去工地干活赚得比别人多,也有来钱的法子,渐渐成了一个小头目。
他给工地送物资,也帮工人代买需要的东西,尤其是本地药材。
有人想吃口野味,他也有路子弄来,赚点跑腿费。
时间长了,工地的人对他都很熟悉,就不怎么防备,平常高山去生活区或者去施工现场,都没有人拦他。
这么一来,他就开始动歪脑筋。
开始是捡一些钢筋铁丝头,后来就偷小个的零件,被抓过几回。她姐姐求情,再加上平常都混的熟,人们也就训斥两句,没真的罚过他。
后来他越发胆子大,偷电缆,甚至有一回溜进项目部办公室,跑到人家技术员工位上玩人家电脑。
电脑上是人家做到一半的cad图,他给多画了几条线,可是怎么都弄不回去,一时心慌,直接关机。
项目部的人把他抓住,来找村里,问这个人你们能不能管得住?小偷小摸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竟然破坏项目机密,没人管就报警。
穆瑾只能去求情,再加保证,才勉强把人领回来。
那之后,高山工地的活就丢了,他每天还拉着马去那边转,好像挺忙的,实际就是瞎转悠。
“没活干就该回家照看妹妹,在家里开小卖部也是个正经营生啊,这小子一根筋。”顾璇说。
穆瑾摇头叹息。
“没有家长教育,他一个毛头小伙子正是不懂事的年纪,可不就是一根筋嘛。”
“想要找个活干也很容易,这不家门口道路施工,马上就有工作了。但他这个性格不改改可不行啊,工地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要闹事,可有的是人收拾他。”
“是,我说说他,让他回家好好开店。”
“我看你说话他也不听,你跟他说多了,他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穆瑾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菜籽半天没吭气,这时候站起来支着膝盖,望着火塘里的红炭,像个小大人似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愁啥?你愁也没用啊。”顾璇拍拍她的后背:“站直了,别佝偻着像个老太太。”
菜籽完全站直了,噘着嘴不满意:“你怎么老说我?”
顾璇拆了湿纸巾给她擦脸,十分钟前刚擦完,现在又满脸黑道道,跟小鬼似的。
“我这人就爱管闲事,谁在我眼前我管谁!不想听我管,你出去。”
菜籽抢了湿纸巾,在脸上乱呼噜。
“这是我的家。”
“那不好意思,你就只能听我啰嗦了。”
菜籽着实说不过他,拿了长柄勺在锅里乱搅,水花四溅。
顾璇笑着躲开,头发散落在肩膀一侧,被热气烘得乱飞。天气热,空气闷,他依然全身清爽,浑然不像这里的男人满身臭汗。虽然他话多,也没一句脏话,哪怕是教训人,抑扬顿挫的腔调,听着让人耳朵很舒服。
自从他来,这个简陋的木头房子到处都被打扫得很干净,屋顶每个角落都挂有大包的草药,虽然开着门窗,竟然没有蚊子虫子。穿堂风吹过,空气中是淡淡的清凉药香。
穆瑾看着顾璇的侧脸,看得入了迷,忽然想起高山那句“你是男的是女的”,一下笑出来。
顾璇听这笑声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笑,指不定这小姑娘心里冒什么黄色废料。
“书记,你正经点儿啊,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穆瑾挪开目光,脸有些发烧:“知道你是梁医生屋头的,我肯定不会打你的主意。不过,你要是出去外面,可得多带几个比如方才那样的人,小心这附近的山贼把你抢了当压寨。”
顾璇:……
“洋芋是不是熟了?”
山坡阳光直射,五指毛桃表面很快蒸干水分,刚挖掘的地面有蚯蚓和甲虫钻出来。
张冲自己找了个树杈爬上去,坐好,给高山讲了个故事。
古代的时候,有一位书香门第的千金出门游玩,偶遇一个公子哥,两人四目相对、互看顺眼,就私自相好,又有了孩子。
这公子哥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就再也没回来。
千金小姐身怀有孕的事不敢让家里知道,于是一直逗留在外,自己生下了孩子。
等到孩子满月,她抱着孩子踏上回家之路,可是不幸遇到了强盗,孩子被偷走了。这位千金被男人抛弃,又弄丢了孩子,精神恍惚,一病不起,被家人接回去悉心照料。
而那个丢失的孩子被卖到山里一户养猪的人家,很快也生病了。那户人家向卖孩子的人讨要说法。
卖孩子的人同意退钱,但要求看见一个死孩子,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呢?
那户人家把孩子丢进了猪食槽里,和猪食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