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顾璇收到了陈佐锋的信息:任务圆满成功。
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赶紧追问人怎么样。
可是,接下来就没有回应了,电话打过去,直接是无法接通。
顾璇不放心,天亮就启程去云南,赶上雨季,被困在半路一个陌生的镇子里好几天,终于能动身,到地方一看,啥都没有了,就连他曾经住过的坪坝村都彻底没了,别说房子,就连他在的时候亲眼看着人做的硬化路面都没有了任何的痕迹。
到处是一片焦土,所有的地上建筑都被拆除烧毁,原地覆盖了新土,洒了种子,已经冒出满地的嫩芽。
人更是一个都找不见,就连个生活垃圾都没有。
这地方信号屏蔽得厉害,杜成劝他赶紧走,要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求救都没法求救。
顾璇站在山头远望,曾经看到的那个家家小洋楼的村子变成了建筑工地,被铁皮围挡牢牢围住。
好在,崇信的人还在,虽然是一问三不知,但余清泉悄悄拉着顾璇,告诉他付成华被人抓走当人质,受了一点伤,但没大事。
“后来他们的人替换了我们的人,我们只能撤到更远的地方。一切结束,我们再回来,就是你看见的这个样子了。”
顾璇只能先回北京,几番折腾,他病情加重,又在病房打了好几天吊瓶。
连他都稳不住,其他人更可想而知,李佳佳哭哭啼啼问他陈佐锋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怎么电话都打不通了,一些去支援的医生护士的家属也都来问。
他只能说公司保密项目,还没结束,到时候会有消息的。
光是安抚这些人就又花了好几天,终于忙得差不多,新加坡那边又催他赶紧回去主持工作。
他没有立即出发,去了一趟二环的四合院。
这院子空空荡荡,比从前更破败凄凉,却不再阴森恐怖了。
小的时候觉得这里好大,就像一个坟墓,怎么也跑不出去。但现在置身其中,却只觉得逼仄。
他回到自己曾住过的小院子里,拉开门,一屋子霉味,小桌上有木盒装着的咖啡粉,已经受潮结块长了霉点。房间收拾得倒整齐,衣柜侧边挂着一件道袍不像道袍、防晒服不像防晒服的外套衣,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的,一想就知道是谁的衣服。
顾璇拉开衣柜门,却见好几个纸箱子,再往上看,衣柜顶上摆着一个鼓鼓的行李箱。
杜成把这些东西都拆开,一件件放在床上,组成了一个人全部的家当。
从拖鞋到牙刷,水杯到睡衣,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两本淮扬菜菜谱。
原来是张冲自己把东西收走了啊。
顾璇心里涌起酸涩和愧疚,我是错怪何一晓了。
他闷闷地坐在床边,忽然感觉屁股底下触感奇怪,掀起床单一看,粉粉的一摞摞钞票映入眼底。
“哟,冲哥攒钱的方式蛮传统的。”杜成拿起一摞钞票点了点,是真钞,算算大概有一百万。
“哪天屋子里进老鼠,都给他吃了。”
纸质钞票已经受潮,个别染上黑霉,再放下去,就算没有老鼠,也放不了多久。
“你找个银行把这些钱给……”
顾璇顿了顿,忽然有一丝灵感,张冲临走把事情做绝,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他这个张冲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这次任务结束了,以后就不会再有这个人了,把钱存进“张冲”的银行卡里,等于白白送给了银行。
他让杜成把门板卸了,在院子里支起来,俩人把床上的钞票搬出去晒,像古时候书生晒竹简一样。
整整一个下午,才把这些纸币的潮气和霉菌斑彻底晒干,准备送回昌平,放在别墅地下的恒温恒湿保险柜里。等张冲什么时候回来,再还给他吧。
挂在衣柜上的那件深蓝色丝绸外套,顾璇让杜成送洗,准备带回去给何一晓。
杜成走出去,逮了个贼眉鼠眼的不速之客。
顾璇一看眼熟啊,又是那个推销地砖的小老板。
“你跟踪我啊?”
“不敢不敢,我这不是来给工地送材料嘛。”
小老板满面堆笑,解释他接了个院子改造,就在附近,天天过来盯着施工,每天路过这么大一个四合院,都很好奇到底是谁在住,今天看到四合院居然开门了,一时没管住脚,溜溜达达走进来。
“这院子可真大呀。”
顾璇笑笑:“这要是把你关在里边,你喊破喉咙都没人听到。”
“那不至于。”小老板也笑起来。
“是不至于关你,还是不至于听不到啊?”
顾璇白他一眼,让他赶紧走。
小老板连连点头,临走却又折回来,掏掏兜,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顾璇。
杜成去接,他不给,他只盯着顾璇。
“我们公司还做过很多古建修复的项目,比如西山的几个领导的院子,我们都做过的。您家大业大的,万一哪天需要,您给小弟一个机会,小弟一定还您一个惊喜。”
顾璇心中一动,上前接过了名片。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小老板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杜成去洗衣店,这院子里就没别人了,顾璇躲到廊下背阴的地方才把那张名片拿出来。
普通的一张纸质名片,背面有几个手写的钢笔字:静候佳音。
慌张了好几天,这是终于得到了齐锐的回应!
顾璇加了名片上的联系方式,把名片本体用打火机烧掉。他琢磨琢磨,肯定是有人注意到自己了,要再折腾下去,说不定自己也会跟着人间蒸发。
静候佳音。
说明事情办得不错,老陈也说圆满成功,这次的事是个喜事。
但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顾璇放心了不少,留在北京,一边看着别墅重新装修,一边联系农学院老师去石头城挪树,倒也挺忙的。
偶然一天半夜,两点多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是陈佐锋。
“老陈,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你盼着我点儿好吧。”陈佐锋笑笑,问他在不在北京。
顾璇说当然啦,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呢。
“现在我们在进京收费站,最多两小时到光熙医院,你准备接待,其它的见面再聊。”
几辆大巴车终于回来了,一个不少,顾璇一个个地问好不好,怎么样。
大伙又累又困,都说老板您放心,又问顾主任有没有安排食堂,给我们整点啥吃的。
饭早就准备好了,顾璇也没长篇大论,让大伙好好吃一顿,安排车辆逐个送回家。
都送走了,他终于能坐下,和陈佐锋好好聊聊天。
“付成华去了云南,还是继续做项目,他可能近期出国去和妈妈弟弟见个面,让我跟你请个假。”
“没问题,这小爷也是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