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商陆续来到复州,已到了收官阶段,李桃歌跑到茶肆,依旧是老三样,碎茶蚕豆小茯苓,悠闲翘起二郎腿,观察粮商动静。
一壶茶还没喝完,外面传来喧哗声,起初只是争吵,接着有了愈演愈烈的架势,百姓跑出去看热闹,李桃歌也抻长脖子,见到复州兵围住一队客商,吵了几句之后,推推搡搡,最后拔刀相向。
李桃歌笑着自言自语道:“看来真有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如今城内只许进,不许出,一粒粮食都走不出复州,粮商察觉到阴谋,有的暗骂倒霉,有的洗干净准备挨刀,只有小部分心生不满,想要带着粮食逃离。
李桃歌下了令,一石粮一颗人头,谁敢放粮商出城,自己提头来见。
保宁军和复州兵的将军,见识过李家公子战场英姿,深知这位御史大人的厉害,既是死令,绝非危言耸听,于是亲自佩刀镇守城门,吃喝拉撒睡全在那里,别说一石粮了,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赵茯苓眨着漆黑眸子,疑惑问道:“少爷,三两银子一石粟米,算是贵的离谱了,他们为何还不卖?难道银子真的有脑袋重要?没了脑袋,还怎么吃饭啊。”
李桃歌嘎嘣嘎嘣嚼着蚕豆,奸诈笑道:“他们想试探少爷底线而已。来之前,他们听说一石粟米能卖十两,到了复州,只能卖出三两,心里怎能不生气?这些粮商长期与官府勾结,赚取百姓血汗,习惯了飞扬跋扈作派,在当地无人敢惹。到了复州,发现吃亏上当,送礼又找不到门路,早就憋了一股火,其实该请他们喝喝茶,这些碎末杂茶,最能祛除肝火。”
赵茯苓问道:“他们为何不送礼?”
李桃歌好笑道:“给谁送?谁敢收?我自己掏钱购买粮食,他们给我送礼有屁用,送给莫良辰,贺举山,鹿怀夫,你觉得他们会为了银子来替粮商说情吗?没准儿宁刀一挥,咔咔咔咔,把奸商都剁成臊子。”
“咦……”
联想到血腥场面,赵茯苓搂着瘦弱肩头,忍不住打个激灵,“少爷说的好恶心,我以后不吃肉了。”
“不吃肉,怎能养出沉甸甸的胸脯,有位先贤大家曾口出名句,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是人间绝色。你这年纪,早该翘如秋果,怎么小荷才露尖尖角,说不定就是吃肉吃少了。”
李桃歌坏坏一笑,拍去手中碎屑,朗声道:“取纸笔来!”
赵茯苓俏脸一红,捂住小荷似的胸脯,飞快跑向掌柜,不一会儿取来纸笔砚台,李桃歌将茶水倒入砚台,小茯苓素手研墨。
笔走龙蛇,写下:今日粟米三两一石,黍米二两八钱一石,麦四两一石,稻米四两八钱一石,明日各种粮食递减六钱,七日后均按五钱收粮。
写完后,李桃歌对于自己的墨宝颇为得意,吹干墨迹,“字不错吧?国子监里的夫子,都夸我字中带有杀伐之气,像是威风凛凛的将军所书,盛赞道狂逸不羁,有古人遗风,点评为甲上,乃学堂头名。”
字画同样也是一种修行,天赋只是敲门砖,日夜浸染方能成大器。
李桃歌的字,确实有天赋,可动笔少,动枪多,只是入门而已,完全没有达到融会贯通境界。
赵茯苓望着疯子醉酒式的字迹,赞叹道:“少爷不愧是少爷,样样都厉害,可惜我读书少,完全看不懂。”
“看不懂你夸啥。”
李桃歌感慨着明珠暗投,大手一挥,“去贴到人群最显眼的位置,告诉复州兵的将军,凡是有人敢妄议告示,对告示不满者,一律关入监牢,粮食没收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