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贵妃!”
宴会结束之后,林晚竹正走在回栖鸾轩的路上,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永淳公主的声音,她转过身看到永淳公主带着宫人迎面走来。
“永淳公主安好。”
她微微屈膝,表示礼数。
永淳公主也行了平礼,虽然根据大安的规矩,她作为先皇的女儿,是不必向她行礼的,不过是顾及皇帝的几分面子。
“同安。上次同贵妃见面还是去年的宫宴,今日重逢,本宫可否去贵妃处讨口茶喝?”永淳公主说着摆手让身后的宫人退下,林晚竹意识到永淳公主有话要说,便也让人退下了。
两个人同行在前,宫人们远远跟在后面。
永淳公主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晚竹,试探道:“贵妃觉得婉妃如何?”
林晚竹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是微笑道:“我与她素日交往不深,只是都说她品行温婉,与世无争罢了。公主觉得呢?”
永淳公主见她把问题踢皮球一般又踢回给了她,心中不免尴尬,可还是不露于表面:“萧氏自王府便侍奉皇上,那时有赵氏压着她,她既没有宠爱也没有孩子,只是靠着份例活着。她从前看人的眼神是怯懦的,自卑的,可能从皇上的后院明哲保身坐到今日的位置,绝不是个没有心机谋算的……”
林晚竹微微侧脸漂亮的眼眸看向旁边的人,若有所思,不过她不是好奇萧令仪,只是好奇皇帝登基前的后院会争斗成什么样,最后只留下两个人,她不禁后背一凉:“前些日子,我险些遭人谋害,不知公主可听说了?”
“听皇上说了。”
“公主觉得,像是谁做的?”
“贵妃都知道是谁了,还要问本宫?”永淳公主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但不喜欢废话,“本宫只是不清楚,既然皇上都知道是谁了,却还能让她安享高位,真是不知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皇上有皇上的思量,我可不敢随意揣度皇上的心思。否则,哪天皇上厌恶我了,我林家满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林晚竹巧笑倩兮,永淳公主摆明了就是在试探,不过,她是为谁在试探?
“你倒是聪明,听出本宫在试探你了?”
“公主这些话太明显了,可别是瞧不起我?”林晚竹依旧是笑着。
“本宫还以为你……”永淳公主欲言又止,未免气氛尴尬,忙转移了话题,“罢了,皇上身边有你这么个可心人,也是好事。”
林晚竹试图想要揣测她话语中的意思,她只知晓永淳公主生母当年病逝后,出嫁之前一直住在现太后,曾经的李贵妃待的雪阳宫,她比安皖翼年长三岁,崔贤妃也是教导有方,未曾给他母妃添过什么麻烦。只是崔贤妃刚殁了那些时日,时常梦魇呓语,当时皇后已故去数年,一直都是他母妃协理六宫,为了崔贤妃的丧仪忙得团团转,只有安皖翼在陪她哄她,而他们的姐弟情谊也是在那时候建立起来的。
“公主突然来找我,究竟所谓何事?是想我帮您做什么事吗?”林晚竹不喜欢和人拐弯抹角,也不想和她一直周旋,直接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永淳公主苦笑道:“贵妃快人快语,我也不铺垫了。”
她没有再用“本宫”,而是“我”。
……
“贵妃这儿的茶,真是沁人心脾。”永淳公主品了一口茉莉上的茶,眼神闪过一丝悲伤。
林晚竹察觉到她的情绪,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宫人,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本宫要与公主说些体己话。”
“是。”
待她们都出去,林晚竹将帕子递给了她,并没有说什么。
永淳公主愣了一下,接过了她的帕子,却强忍着眼泪:“前几日,靖王妃身边的人送信到公主府,说是请我向皇上求情,让皇上不要同意靖王要休妻的折子……”
林晚竹没听说过这件事,只是皱了皱眉询问道:“靖王妃是?”
“我母妃的侄女崔氏,当年母妃迫于族亲的压力,垂死之际求了父皇,将她赐给了七弟做妻子。信中说七弟欲宠妾灭妻,汪侧妃狐媚惑主,引得二人夫妻不睦。皇上虽与我有几分情谊,可我并不想用这情谊让皇上为难……”
说着她祈求一般的目光看向了林晚竹。
林晚竹有些尴尬,这件事说白了是靖王的家事,与她无关:“公主是想让我向皇上求情?”
“不不不。我久居公主府,也不常进宫,大安的公主虽尊贵,但也没有干涉兄弟姐妹家事的权力。”永淳公主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崔氏虽是我母妃的侄女,但我长在皇宫,未曾见过她,更别说了解了。”
林晚竹听到她们并不认识,也无甚交集,只因这崔氏是她母妃的侄女,有几分不忍。她沉默了几秒,便看着她开口,虽是在笑,可那眼神却是严肃不已:“既然公主与她无甚交集,又为何要管呢?只因为她是你母妃的族亲?”
没等她开口,她便接着说:“我未曾见过靖王妃,不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方才公主说,你们之前之前并无交集,可却在靖王要休妻时写信找你帮她求情?可能是我脸皮薄,若我是靖王妃,明知自己与公主不相熟,还要沾亲带故,借着那莫须有的亲情来稳固靖王妃的位置。这种手段,可上不得台面。起码在这件事上,我不喜她……”
永淳公主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她之前收下这封信也是看在她母妃的面子上:“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侍女递出家书,是需要主子首肯的。若是靖王妃之情,这种行为是利用;若是她不知情,那便是御下不严……”
“公主想通便好。再说,我如今虽是贵妃,但靖王的家事,我若是出面,势必会引来其他皇室宗亲的不满,我不想让皇上为难。”
永淳公主手中捏着那方帕子,拿着手中的茶杯,用杯盖撇着茶叶,似乎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才开口:“我与母妃的族亲来往甚浅,我母妃虽然已经薨世多年,但我也不好与她族亲闹上。真是烦人……”
林晚竹看到宴会前永淳公主着人送来的那堆礼物,心理有了些许想法:“若靖王真要休妻,他必定会进宫找皇上,皇上若要处理这件事,必会传召靖王妃入宫了解情况。届时……”
——
萧令仪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这副满是算计的面容,不禁苦笑:“没能除掉贵妃,真是棋差一招……”
音儿为她拆卸着头冠,听到她这话,安慰道:“左右皇上也没查出什么。”
“后日便要回宫,本想着若有意外,便借着殷氏能把贵妃拉下来,谁知那个不中用的东西,被三言两语吓得都不敢出门……”
“殷氏是假孕,奴婢怕月份大了就瞒不住了,咱们得早做准备了。”
“本宫知道,贵妃中毒的事,皇上虽然没再提起,但还是怀疑本宫。本宫近日可得避着点贵妃,不然被抓住了把柄,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是。”
……
又过了几日,圣驾回銮,气色大好的皇后带着留在皇宫的嫔妃在金銮殿前等候。舟车劳顿,只是寒暄了几句便各回各宫了。
皇帝前脚刚进圣宸宫大门,便看到安皖昭一身紫色锦袍披着玄狐披风坐在殿门外喝茶,表情也不似从前那般有神,疲惫不堪的感觉。
“七弟怎的不去屋里等,这外头天寒地冻的。”
皇帝的声音响起,安皖昭将手中的茶杯递给旁边的太监,起身行礼:“臣弟给皇兄请安。”
“起来吧。”
“臣弟未曾请旨便入宫,还请皇兄恕罪。”
皇帝见他低着头,语气也满是疲累,也没打算追究他:“罢了,朕知道你所为何事,进来说吧。”
皇帝与安皖昭一前一后进了暖阁,在罗汉榻坐下,想起他一本本送上来想要休妻的折子,未曾提缘由便开口询问:“平日众兄弟中,你的性子最温柔和顺,那崔氏做了何事能让你屡次进言休妻?”
“她不睦后院,阴狠善妒,汪侧妃的孩子也是因为她几句话没有了。且她目无尊卑,视规矩为无物,还敢窥伺我的行踪,不成体统。臣弟实在是受不了了。”
皇帝见安皖昭连连叫苦,可现如今前朝正是改制的时候,若是没有实质证据,恐怕只能悄悄处理了崔氏。
“前朝现正是改制之时,你要休妻也不是不能,为了更顺理成章,朕会传旨明日让王妃和汪侧妃进宫请安,朕会和皇后和贵妃说一声,让她们看着办……”
安皖昭听到事情有转圜,眼睛里的阴霾都变成了期待,他忙起身谢恩:“臣弟多谢皇兄!”
“既然来了,就多留一会儿吧。”皇帝起身走向寝殿,“张良胜!传钰王、墨修瑾、林思墨入宫议事。”
“嗻!”
——
凤仪宫中,林晚竹回宫更衣之后,便来了这里。
“贵妃难得来本宫这里待这么长时间,行宫的戏唱完了?”
林晚竹见她这样说,心中一沉,顿时明白了她称病留宫是坐山观虎斗呢。
“娘娘聪明绝顶,这是早就看出婉妃会动手了吧……娘娘这是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林晚竹自知慕容筱云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可不想和她斗得两败俱伤:“只要婉妃成功,臣妾即便不死,也怕被皇上厌弃。若她失败,皇上定会处理了婉妃,到时候,皇后娘娘也没有了一个对手。左右获利的都是娘娘……”
慕容筱云放下手中的茶杯轻笑:“贵妃真是胆大的很,污蔑本宫的罪名可不小啊!”
林晚竹闻言脸色也不变,眼神中的温柔不改,只是更加深邃了几分:“怪不得香玉躲着你,臣妾也不喜欢做人的垫脚石。所以,臣妾劝娘娘,不要打臣妾的主意,也不要打臣妾身边人的主意……”
“若本宫真的动了你或者你身边的人呢?”慕容筱云一如往常的端庄,用温柔的语气说出这样威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