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黄泉,波提欧一脸震惊。
随后,他转头看向了黑天鹅。
他有想过和这位忆者交换信息的场面,但是却没想过会以这样的形式和黄泉见面。
波提欧的一只手摸到手枪,下意识就想给黄泉和黑天鹅一人喂一颗子弹。
不过他终究是没动手,而且这里是星穹列车,动手也不太合适。
倒不是波提欧讲礼貌了,他只是有一种直觉,如果在车上动手,自己怕不是要被连人带枪一起扔下去。
他并不清楚这种直觉的来源究竟是什么,但作为一名牛仔,相信直觉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不如说,所谓直觉,也是牛仔们的生存技巧之一。
但波提欧还是冲着黑天鹅怒气冲冲地道:
“他宝了个贝的——流光忆庭的,你出卖我?!”
“抱歉,这是我的请求。”
还不等黑天鹅开口,黄泉就上前一步,很有礼貌地先道了歉,如果她那平静的面孔上再带上有歉意的表情的话,那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出于一些原因,我遭到匹诺康尼放逐,所幸这位忆者一路随行,我才有机会悄无声息地摆脱家族的控制。”
听着黄泉把话说的那么好听,黑天鹅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解释道:
“实际上并非是随行,而是跟踪。过程也拒绝对谈不上悄无声息......但算了,就依你吧。”
“我请求她带我去一个家族视线之外的地方,联系几个值得信任的人,”黄泉继续说道,“也就是各位了。”
“信任?”波提欧忍不住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可爱,你是拿我当疯子还是傻子?”
说着,波提欧就掏出了枪,指着黄泉,“要不这样,先让我在你身上开几个窟窿,看看里面藏着的究竟是什么,然后咱们再来谈信任......”
“不用如此吧。你想知道的我会悉数告知,但不是现在......如果我的身份没有败露,或许还有更多时间,但眼下我们只能这么做了。”
哪怕被枪口指着,黄泉仍旧很淡定,除了命途的影响之外,这其中也不乏实力带来的自信。
“只能?什么只能?”波提欧问。
“唯有如此,我才能保障各位的安全......请星穹列车立即跃迁,离开阿斯德纳星系。”
黄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但最后还是没说明原因,仿佛紫色皮蛋与黄色海绵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似的。
丹恒皱起了眉。
帕姆眨了眨眼:“这位乘客的意思是......”
“依我之见,她并无恶意,并且说的是实话。”黑天鹅道。
黄泉看向丹恒:“丹恒先生,我曾与你的同伴短暂同行,也知晓他们身在何方。请相信各位无名客仍平安无事,但也同样需要我们的帮助。”
说完,她又看向波提欧:“而波提欧先生,你或许已经猜到了......我在等待你的到来。巡海游侠行踪不定,彼此之间也往来甚少,原谅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与你们取得联系。
“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真正的巡海游侠。也唯有如此,我才能兑现一个久远的承诺......将他的遗物物归原主。”
在其他人交流的时候,帕姆站在角落里,神情有些复杂。
可爱的列车长皱了皱眉,随后表情变得坚毅起来,并独自嘀咕道:“我怎么抛下乘客,直接将列车开走呢?
“我可不是靠着可爱才当上列车长的帕。”
小小的列车长似乎有些蠢蠢欲动,想到了一些“美妙”的事情。
它轻轻抚摸这沙发的座椅,兀自嘀咕道:“老朋友,再陪我跑一圈吧。无论如何,哪怕一头撞进匹诺康尼,也要把乘客们带回来。”
正说着,忽然一道红色的影子扑了过来,小阿哈的尾巴压住了帕姆的手,并说道:
“算了算了,先看看,帕哥不至于,真不至于......”
于是帕姆眨了眨眼,随后目光瞥向一边。
虽然列车很宝贵,但是有些事吧,时间长了不做,也怪想的,容易手痒。
“曾有人这么对我说,每一场雨都是苍天对世界的怜悯。
“雨露是神的眼泪,因人世的悲伤而淌下。但正因它们还会落下,代表众神尚未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
“所以......”
另一边,黄泉缓缓开口,开始讲述一个故事,一次属于她的见闻,众人倾听着这段经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发生在角落里,列车长和猫猫糕正在做的事情。
......
漆黑的天体盘踞在愁云密布的天空中,它看上去那么粘稠,向下滴淌,又粘连不断。
只有细微的光芒隐匿在云层之间,让这个世界拥有一些亮度,可以看见一些东西。
眼前是一片漆黑且粘稠的海,无数阴影在那波涛中挣扎起伏,无数向上伸展的干枯手臂如同落光了叶子的枝杈,雨水还在落下,在荒芜的滩涂上,黄泉撑起一支红色的有伞,在他旁边则是一个戴着斗笠,身披蓑衣的老人。
“这场雨,持续多久了?”黄泉忽然问。
“曾经,我也和你一样期待它会在某一天停息,就这么过去了几年,几十年...最后,希望比这场雨更早迎来终点。”
老人叹了口气:“看来,你口中的神并不存在。”
这么说的时候,老者的目光始终看向远方。
那细密的黑雨中,数之不尽的,像是烟雾缭绕般变化,朦胧的手的翳影,一只一只从海面伸出,伸向天空。
“换我为你讲个故事吧。”老者忽然道,他没有征求黄泉是否同意,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凡人走在命途上,就像坐着小船度过睡眠,留下一条蜿蜒的形迹,推开无数可能性的涟漪。相较人类转瞬即逝的一生,这些波浪久久不会平息。
“而其中有些人,他们存在的痕迹过于强烈,以致在这一簇簇浪花里留下了自己的倒影。”
“就像是...海面上的那些影子。”黄泉喃喃道。
“血罪灵......”老人说出了一个名词,“命途行者的执念,它们从Ix的阴影中诞生,将自己视作事主,不自知地重复着逝者生前的行为。
“它们从虚无中诞生,向着虚无而去,度过毫无意义的一生。但就是这么一群空虚的幻影......却曾经是我重要的同伴,一群巡海游侠。”
“你是在守望他们吗?”黄泉问。
“守望?”老人摇了摇头,“不,我是在超度它们。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争,一场轰动寰宇的讨伐,宇宙见证了绝灭大君诛罗的陨落,但代价...除了亲历者,没人会记得代价。
“巡猎的死志直至生命终结也不会平息,所以总得有人来引渡这些亡魂,他们生前都是英雄,死后不该沦为虚无的傀儡。
“至于我...我同样在那片战场上失去了太多,无法再度踏上征程了,反而变成了最适合完成这件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