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绍箫走在赶场人里。来到了河滩边专卖牲畜的地点,买了一头猪崽回家。再转回场上,来买糠。场上卖糠地点,在桥这头左边这一排。他低着头悄悄看看。没发现,有一个姑娘在注意他,笑呵呵地往他这里瞧着。王绍箫走到那姑娘身边时问着价,那姑娘嘿嘿笑了起来。
王绍箫看了看她,有些面熟,想不起到哪儿见过,勉强回她一笑,准备走开。那姑娘唤他一声:“王少爷,”姑娘想到如今不兴喊那个称呼了,赶忙改口道:
“王大哥,你家养得有猪?”见姑娘在和自己说话,王绍箫说:
“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想不起来了。”王绍箫在支支吾吾,一边在思索着。
“你不认识我了?我晓得你,你在我们莲花洞村住过;是你舅舅家,你忘记了?”
这下王绍箫回想起了在莲花洞村的日子。
记得李雪春和吕德虎订婚不成后,王绍箫去了舅舅家。解放前的最后那场雪,舅舅带他与同村的几个猎人进山打猎。大山上白雪皑皑,踩在无人行走的雪地里,脚下吱嘎、吱嘎地响,到大山里赶肉让人兴趣酣浓。赶肉时,惊险又来劲;猎狗在吠,在追赶。猎人跟在后面撵,从这面山传话一声“来了,过来了”,和对面山的猎人相呼应,喊声在深山沟里回应着。
翻山越岭,一天下来,回来的路上,王绍箫有些累了,落在了后面。在山路上,遇见村里砍柴的几个姑娘,她们在路坎边背着柴歇气。王绍箫主动与她们打招呼,见他一身少爷衣装,背柴的只应了一声,低着头没有和他说什么。他见四个姑娘老实、本分,给他好感又好奇。哼着小调走了过去。在前面不远处,没有走稳,脚下一滑,滑到杂蓬的流水干沟里去了,随着小石块往下滚滑的响声,过一阵,他从杂蓬里钻出,已是一个雪人。背柴的走下坡来,见到他,起了一阵“呵呵”地笑声。
后面一个姑娘见到了他,只差笑得弯腰。王绍箫拍打着身上的雪,风趣地说:
“刚才下坡好快,一溜到底。”
王绍箫见到她背柴用力,脸蛋红润润的,姑娘天真的笑容里,展示着漂亮的姿色。惊讶地看到双眼皮下眨闪的那对眸子,清亮清亮的。在避开他呆呆瞧来的目光。王绍箫发现自己走神,赶忙与她找话说:
“你是本村人?”
她点着头,嘴角留有笑容,拿着辫子看去一边。看到她背篓上的柴,王绍箫说:“你这么单单瘦瘦的,背这一大捆,怎么背得动?”
“背不动,你不会像你刚才那样,空手一人滚下坡。”王绍箫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想了想,不能被一个姑娘笑话。他说:
“我给你背一气,”
姑娘听了,大笑。王绍箫懵懵地问:
“你又笑,我真的那么好笑?我身上写着‘请你大笑’的字呀。”她说:
“看你穿的都好富贵,大户人家的少爷,背背篓,我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王绍箫这才明白她的意思。笑道:
“你有多大,没听说过的事,知道多少?”
“快十七了,第一回听说少爷背柴。”
“我大你三四岁,这柴你背得动,我一个男子汉,背不动?”
前面三个姑娘,挨路坎歇气等着她。姑娘依了王绍箫,将背篓靠着路坎摆稳。王绍箫走去,背起背篓,走几步,他“哎哟”一声,背篓歪起,柴偏倒了,几个姑娘哈哈笑开了。王绍箫望着地上的柴,也禁不住笑了。
后来到寨上,他没有见到这个姑娘,他想大概是自己玩性重,没有留意其他的。两年了,背柴姑娘再次出现在眼前,还是在这么多人的场上。想起自己背柴时的狼狈相,摸着后脑,对她看了看说:
“你知道我姓王,你姓啥?”
“我姓向,叫向朝花。”
向朝花说着,将自己口袋里的糠,抖了抖,点着头,不再说话。
姑娘刚介绍完自己,周玉菡和杨湘琴走近了他俩。湘琴唤了声:
“王绍箫,”
王绍箫回头看去,马上笑道:“你二位来赶场,今天赶场遇到了熟人。”湘琴问道:
“这是为什么?这位姑娘、、、、、、,”王绍箫准备跟她俩介绍,向朝花接上话道:
“我叫向朝花。”说着,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噢,真是个有话包不住的姑娘。你们今天才认识?”王绍箫解释道:
“哪里,她是我舅舅他们莲花洞村的。”
“我和王大哥,两年前见过面。”
向朝花说后,偏过头去,噗呲笑起。王绍箫知道她肯定想起了自己背柴的事了。难为情地看了看湘琴她俩。玉菡说:
“王绍箫,今天你得请客,向朝花妹妹赶一回场不容易,你得喊人家到你家里吃顿饭。”
“是的,玉菡,感谢你提醒了我,只顾站在这里说话。“于是,对向朝花说:
“等下,到我家里去,我现在去买菜。”
“王大哥,不用。村里来了好几个人,我们是坐马车来的,卖完东西,又坐马车回去。现在好了,到哪里都敢来赶场,出门不怕了,这是我第一回来常古城。”
向朝花说后,王绍箫点着头,对她看了一眼。转身与玉菡、湘琴说了几句,她俩和向朝花告辞后离开了。
王绍箫从背后看着她俩:在我心里,她俩始终不是一般的人,犹如天仙。如今的日子里,她们还是那般悠然自得。即使当年人们只认识她们富贵、雅致的外表,现在,真正见识了她们内在的那片天空。她们大大方方地走在人们中间;走在穿着同样颜色的人群中,除了她们身上特有的高雅、文静的气质外,合身的粗布碎花衣,让她们显得很苗条。走到哪里,依然火撩着欣赏者的眼睛。美丽地让人赏心悦目。从她们的言谈中,有令人怜悯、悲叹之处吗?没有,她们开朗、自信地笑着。是多么难得的女人。
向朝花见他似有心事地站在那儿。于是,唤道:
“王大哥,”他回过神来,回她一笑,走去了前面。
向朝花看着走在前面的王绍箫,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要去他家,又是怎么答应他的?在她想这些的时候,王绍箫已经转回,到了她的身边说:
“向朝花,去看寨上人卖完了东西没有,告诉他们都去我家。”
向朝花看了看他,王绍箫在催她,见他是认真的,向朝花说:“那好,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他们卖完了没有?然后,我们去你家。”
王绍箫点着头,往前面指去,向朝花笑了,快步走去了前头。
很快,喊来了两个姑娘,一个绑一对刷把似的短发,一个扎一对短辫子,穿的都是自制的蓝色土织布衣。跟朝花一样,脚上是一双黑色布鞋。他们见了王绍箫,悄悄地笑着,都没有说话。王绍箫和她们说了自己的意思后,向朝花背起了自己的背篓,辫子往后一甩,准备背糠。王绍箫的手握住在了她背篓,把菜放了进去。他提起糠,往背后一甩,糠摆稳在了背篓上。朝花笑了,帮他在背篓上把糠再移稳些,说:
“以前,背篓都背不好,现在好麻利。”王绍箫看着那两个姑娘笑了起来,她们都偷偷在笑,跟在了他的后面,去了自己家里。
在路上,王绍箫回头,看她们跟在后面没有,自己快乐于喜悦之中。转过身去对路两边看了看有没有熟人,今天带几个姑娘来家里,母亲见了会怎么说?现在,母亲最操心我的婚事,每回在我当面提起时,要费一阵口舌来安慰,再宽她的心。她是个有心计、聪明的人,她哪会上我的当?为我的终身大事,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的,又拿我没有办法。母亲;我也佩服她,现在和往事,她都乐呵呵地说在嘴边,经过的曲折,并没有使她沮丧。主要是有我在她身边。想想,在我的婚事上,已伤透了她的脑筋。今天,突然屋里来了这么几个姑娘,母亲、、、、、、,。
想到这里,王绍箫摆了摆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向朝花和同伴走在一起,一边和她们说着话,一边在记住去王绍箫家的路;穿过大街,经过后街,到了南门桥,上一段坡,一栋木屋外,王绍箫对还在后面的她们说:“到了。”见门已上锁,再说:“上面那户刘姨邀我娘去赶场,还没有回来。”
向朝花和两个姑娘站在一起,她看到屋外坪场不大,灶房在右边,坪场那头栽有桃树李树。站在这里,能见到桥那头那片人家。有瓦屋,也有盖茅草的。在心里说:他家原来住在这里。
这时,王绍箫刚买回来的猪崽,在叫个不停。她们跑去了木屋左边那头
的猪栏边,去瞧小猪崽。向朝花发现,猪栏厕所在一起,后面有块菜园,虽然不大,却种满了菜。
王少箫走来,唤她们去堂屋。王绍箫见到姑娘们都老实、害羞,坐在那儿不做声,他说:
“来家里随便些,你们是我的客人,你们 看,我好高兴。”几个姑娘捂嘴悄悄笑着。又不敢看他。向朝花说:
“小猪是饿食了,才叫。”王绍箫给她递上茶杯说:
“刚买回来,可能不熟悉猪栏。”向朝花说:
“你家这地方,好住哩。有三间房,堂屋有这么大;外面坪场也宽,站在这里看的远,好居住的。”
王绍箫给旁边两个姑娘递上茶杯,见她俩只是笑,看都不敢看他,王绍箫笑道:
“今后,我去莲花洞,我不会像你们这么老实,不小心把你们家门前的柚子偷了一颗,你们莫骂人噢。”说得姑娘们笑了起来。王绍箫说:
“向朝花,你说我屋这里好坐,当时,我也觉得。以前,坐在后街,还不如这里亮敞,我娘,也喜欢这里。坪场边的果树,是我住来这里栽的,明年,它们会挂果的。”
王绍箫说着,去了灶房,向朝花跟了过来。王绍箫在灶边生火,向朝花也不做声,主动在灶房忙开了。王绍箫不要她动手,她不依,像在自己家里,有条有序地做着。王绍箫见她做起事来快脚快手,对她有了几分喜欢。王绍箫在彻菜,朝花在锅内盛米汤。从背后望了她一眼,突然,从心里笑出了声。向朝花看他一眼说:
“王大哥,我是不是毛手毛脚的?”“哪里。想不到你做事手脚好快。”朝花噗呲一笑道:
“农村人,哪个都是这样的。”
“那也不一定,跟人来的。”
在他们说话时,王母在灶房外喊道:
“绍箫,哪个来了?”
王绍箫几步跳到门外,朝花见他走出的样子,嘿嘿一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