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古城,彭亮、李雪春过上了新婚的第一个新年。
早晨,雪春在房里叠被子,彭亮在灶房里唤起她:
“雪春,来洗脸。”
雪春走出,见彭亮已将脸盆摆在了火坑边,很不好意思地说:
“你对我这么好,我心里过意不去。”
“两口子,干嘛那么说?每天,你对我,连穿的袜子,都递到我手里,认为是女人应该做的。我为你,你接受不了。你不晓得,男人,也有儿女情长。只不过生来秉性硬,粗心大意,不像你们女人生性文静、柔弱。再说我俩,你不疼我,我不疼你,谁疼?告诉你,我只是想讨你好,晚上有个热被窝的。”雪春洗着脸,笑道:
“鬼话说不完。”
“我喜欢和婆娘说这些。”
彭亮“嘿嘿”地笑着,盛了碗饭,递在了雪春的手里。雪春还是那么很难为情地说:
“我,我不想你这样做,我好难受的。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敢接受。”
“你看你,又那么说。我心里愿意这么做。你这样的女人做我婆娘,我心里像有一桶蜜,甜的我无法消化,不让我表现一下,我被甜的昏了头,谁为他人裁衣?哪天我不想服侍你了,你再服侍我,好不好?”
“你天天都是这样,待我像客人。有一天,被你待懒了,莫怪我噢。”雪春看了他一眼,偷偷笑着。彭亮说:
“你在我眼前,转来转去这几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你这人,是一刻也不许自己懒。婆娘,我还不清楚你吗?”
雪春满是甜蜜地望着他,将头靠在了彭亮的身上。彭亮给他夹着菜道:
“从前,这个屋里,走进走出只有我一个人,多冷清。有时都不愿回家。现在,屋里有了你的说话声,你的笑声,尖脆清亮,满屋都能听到。每回,我恨不得快些回家,再是,想你快些从外面回来。所以,每天你得给我吃的饱饱的,再让老天保佑我们无病无灾。每一天,每一年守在一起。”
他俩手里拿着碗,雪春还靠在彭亮的身上。两个碗里都空了,都不想起身离开。彭亮见雪春的脚在上下移动着,知道她高兴着,轻声唤道:
“春,我去摆碗,”
“我也要去摆碗。”
“起来吧,”
“我要你先站起来。”
彭亮要给雪春摆碗,雪春不让,雪春要给彭亮摆碗,彭亮不让。彭亮把碗摆在了雪春的碗里,喊道:
“拿好。”彭亮抱起了雪春去灶房。
李雪春收拾完家务,去了郑红梅屋。田朝军她还带着,知道他们一家要离开常古城了,决定带朝军到他们离开的那一天。郑红梅他们下乡去农村,雪春把朝军带回屋里。彭亮最愿意看到雪春和田朝军,在他身边玩耍和笑闹。
晚上,李雪春告诉彭亮去杨家,在街上,雪春朝玉菡屋走去。估计杨湘琴会来常古城拜年,邀玉菡一起去杨家。坪场外,雪春唤道:
“玉菡姐,”
“哎,”
玉菡应着,站在堂屋里,知道了雪春的来意,玉菡关上门,和雪春走下石阶。在路上,玉菡说:
“雪春,有了家,有了丈夫,日子过得舒心吧。”
“玉菡姐,真是你那么说的。有了家,心里踏实了,过日子有味道了。”
“彭亮,他不错吧?”
“他对我很好,在他心里,我成了他的一个孩子。细心之处,让人吃惊。看不出他做事耐烦又周到。”玉菡吁地一声,回忆似的说:
“这段时间,是值得一个女人一辈子留恋的时光。只觉得自己很幸福,不在意未来会有什么狂风暴雨。他在你身边,将他喜欢你的那种心情,一笔一笔画出来让你瞧。那每一笔都离不开你,会把你的魂摄走。从此后,没有他在你身边,你像丢了魂。那么,对一个他住在你心里的人来说,没有他,活的很苦涩。”
“我看你,和彭亮差不多,一个字‘痴’,很痴。所以,许大哥对你好,让你醒不过来。如果许大哥要是不出现在你的身边,那么,你一定会有一个很不错的家。”
“我也在想这些。但是,现在我不能回答你,也许我已回答了你。”
和玉菡走在一起,雪春心里在后悔:刚才不能在玉菡姐面前显得很是满足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许涛海。这阵,她心里头肯定有许多的想法。许涛海;玉菡姐还在等着他,难道她没有在许涛海这个人里动摇过?她的话在告诉我,不曾经历过的 日子,会出现不敢相信的事实。那些意思,我想知道,又怕知道。我现在过得还如意,今后会有什么?
“雪春,想什么?”怎么不说话?”玉菡碰了雪春一下说。
“你这阵在想什么?怎么不见你说话?”
雪春反问一句,玉菡笑了笑不做声,一只手挽起了雪春,在杨家门外,她们话才停住。同声唤道:
“湘琴,”
屋内湘琴在答应,她俩欢喜开了。进屋,赶上杨湘琴和家里人围在桌边吃饭。知道她和龙顺礼从葫芦镇回常古城已经天黑。三人相见,在问个不停。见他们放碗,雪春帮忙收拾桌子。姚二娘说了几句,进了房里。
火坑边,他们坐在一起,和湘琴聊起了葫芦镇的过年,湘琴的回答,她俩感到,湘琴在葫芦镇的日子,和在常古城没有什么变化,玉菡风趣地说:
“龙顺礼晓得你不挑食好养,把你娶到葫芦镇,他是看上你这点。”
“玉菡你想有意挑拨我俩口子关系。”
他们笑起,湘琴坐在了火坑边。对玉菡和雪春看过来看过去得瞧着,再对雪春看去说:
“雪春,你没变,你还没有母亲相。”
雪春反问了她一句,大家笑起。闲言碎语间,不觉得自己是已婚的人。龙顺礼看着身边的她们,在她们一回回地笑声里,竟有了惭愧,新年刚过,穿的还是见过的旧衣服。最新的是头上留的短发,站在人中,时髦又时尚,让人喜欢在心里。他说:
“你们在穷开心。从前是怎么穿,现在还是怎么穿。从前该怎么笑,现在还是这么笑。是不是在嘲笑我们这些男人?”
“顺礼哥,我看,是你们男人太好强了,你们生的强壮又高大,在哪个方面都想占上风。娶个女人,看成是自己的宝贝。这天底下,全是你们的,是吗?”
“那是你彭亮的意思吧。”
龙顺礼低着头,拿火钳在整理着火坑里的柴,笑声还在“嘿嘿”地扬开,再抬头对雪春看去。湘琴说:
“你这个温柔婆娘,彭亮怎么不把你当成宝贝?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你彭亮那样痴。”龙顺礼立刻答道:
“我坦白,我也是。”
李雪春笑眯眯的朝湘琴看着。一边和湘琴打闹。玉菡坐在她俩中间,制止着她们道:
“湘琴,你龙顺礼看着我们这三个女人,有了愧疚之意。湘琴,你真幸运,得了个会体贴人的丈夫。我想,女人和男人承担着家庭同等的责任。女人的忙碌似乎微不足道,但无处不在。女人是过在自己的领域里,所以我们三个中间,没有谁怨三道四。顺礼,你可不要小看我们。”
“哎呀,你们不知道,要是我住在常古城,我也不敢靠近你们。现在,如果跟你们一人穿 上一件旗袍,或者是一件时尚的衣装,杨湘琴不会是我的了,我只有靠边站了。”
“顺礼哥,你不要太弱了,当皇帝当官的都是男人呀。她俩是在你面前逞强好胜,有本事的还是你,湘琴姐,嘴巴说的呱呱叫,你照样把她娶回了葫芦镇。”
“你这棵墙上草,风吹二面倒。”
湘琴说着,起身要整雪春,龙顺礼赶忙抓住她坐下,诙谐地说:
“我这个牛郎,管不到你这个仙女了。”她们呵呵地笑着,龙顺礼继续说,“还是宏源哥最了解你们,小城的三位女神。你们一会儿说我好强,一会儿又一顿猛批,我的思维无意中飘到你们的仙境,打扰你们,得罪了。”
龙顺礼站起,做作抱歉的样子,雪春和玉菡一起看着湘琴,见她的手,往龙顺礼的脸上一摸,去了灶房。龙顺礼吃惊地望着她道:“我是个男人,湘琴,你让我在你们面前受宠若惊了。”
堂屋里起了笑声,姚二娘在房里的床上缝着衣服。堂屋的说话声,她听得清楚。一边摆着头,身边的三个女子,晓她们有那许多乐的?每天奔波在为温饱发愁的日子里,虽苦虽累,但是,苦累过后,又在自己的日子里乐开了。特别是二女儿湘琴,让她这个做娘的,少操了许多的心。天生不懂忧愁。在这时,她想起了在外乡的杨炳江,“唉”地一声,手便停在了那里。想到自己的丈夫最不放心的是二女儿,最放心的也是她。因为,在她曾讨厌过富贵的日子,如今,她制茶采茶样样在行。嫁到了葫芦镇,做的是田里的活,比茶农辛苦多了,她吃得了那份苦吗?婚姻改变了她,去到大山里过日子。同时,二娘想到了玉菡,为一个许涛海,她还在撑着。一个人这样过下去,怎么得了?与湘琴、雪春在一起有说有笑,看她那笑容,在暗示人,无需为她忧叹,应该怎么做,她心里很清楚。周围的人对她的同情,她都看在了眼里,且领受了。她那么好脾气的一个女人;改嫁,难道不行吗?可是,在她的身边没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屋外的敲门声,让二娘不再往下想。湘琴问道:
“哪个?”
“湘琴姐,我,彭亮。”
知道是彭亮,她们轻声笑起。雪春欲喊一声,湘琴马上朝她扬着手,起身到门边,开了条缝,彭亮对湘琴说:
“我婆娘在你屋吗?她就想到你要回娘家了。”湘琴风趣地说:
“婆娘,没有,李雪春有一个。”
“我就找她。”
彭亮进了门,堂屋里也是笑声一片。与龙顺礼招呼后,坐在了他的身边 。
雪春见彭亮来找她,有意对自己丈夫看去。彭亮和龙顺礼说着话,雪春的眼神,他一次没放过的看在了眼里,说:
“我进屋一看,知道你们才笑过。我婆娘和你们两个姐姐在一起,乐的像没长了年纪。二十几岁了,像十八岁。外人对我说,彭亮,你婆娘是怎么跟你来的?是不是,你那头发梳的怪,嘴巴油油的,跟骗来的?”
屋里有了彭亮,他们哪有不乐的。湘琴说:
“彭亮,外人说你油腔滑调的,那时,你在我们面前老老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