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一片指甲、一根针线、一根头发都可能……”
话说一半,声音渐消。
“可能什么?”苏希锦抬头。
却见他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灵魂好像飘到了九霄云外。
“我知道了!”邱筠筠突然大声喊道,“苏妹妹且等等,我有线索了。”
说完不等她反应,迈着坚实的大腿飞速离开。
来去匆匆,独留苏希锦一头雾水。
一直到傍晚,苏希锦都没等到他回来。
反而是擦黑时分,韩国栋来到了她的府上。
这是出仕以来,韩国栋第一次单独见她。
苏希锦隐隐有所猜测,恭敬地倒了一盏茶,站在他身边。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胡椅,明明是在苏府,看起来他才是那个主人。
“老师前来,可有人看见?”苏希锦问。
官场忌讳多,如今两人同朝为官,私下见面几乎没有。更不要说她如今受罚在家,闭门不见客。
“你不必担心,我有陛下的默许。”
韩国栋淡定地喝了口茶,抬头看着她问,“想必你很疑惑,女医馆开张大半年,为何现在才处罚你。”
苏希锦点头,今日之事确实古怪。女医馆五月开张,至今已有七月。要去觉得不对,以她当红的势头,早就被人弹劾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陛下也有自己的想法,”韩国栋放下茶杯,语重心长,“你年纪轻轻已为五品翰林侍读,放眼整个历史,无一人能与你相比。”
“你有如此成就,我们都知是因为你的奇思妙想和能力,但外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只以为这是你的运气。”
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父母为之计深远,陛下也一样。一是怕把你抬太高,成为众矢之的。二是担心你年纪轻轻,就有此成就,过高的嘉奖,与你将来不利。”
简单来说就是怕她飘了,得打压她一下。上位者惯用的招式。
苏希锦心中不由感慨,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可以说一切都太顺利了。老师对她好,周武煦对她好,身边每一个人都对她宠爱有加,仔细想来,竟从未有过挫折。
“弟子明白,”她骨子里是个成年人,自然明白这样做的目的和背后的真心。
韩国栋就喜欢她这一点就通的脑子,“以上只是陛下想对你说的话,不是师父要教给你的。”
苏希锦正在感动之处,闻言不禁愕然,抬头看向他,难道他还有高招?
韩国栋一抚胡须,眼里有笑,“创立女医馆,你后悔吗?”
苏希锦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悔。”
女医馆利大于弊,不能因为一个不确定的误诊而否认它的一切。
韩国栋点了点头,这才是他的弟子,“创立女医馆没有错,错就错在你太正直了。”
“啊?”苏希锦大感意外。
多少人在背后骂她小狐狸,狡猾,阴险,谄媚。第一次听人说她正直。
韩国栋见她不解,冷冷道,“放眼整个朝廷,哪家没有几家商铺?哪家没有几桩荫私?否则他陈氏、谢氏、吕氏的钱从哪里来?所以师父说你错了,错就错在太直白,不够狡猾。”
此事但凡她多说一句,将陛下摆在前头。那是名也有,利也有。何至于被人拿到台上来说?
“此为第一点,”韩国栋说完,瞥了眼桌案,上面的茶已经所剩无几。
苏希锦连忙为他添杯续茶。
“这第二点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吹了吹杯中泡沫,看似随意,实则严肃,“入朝为官当忠君爱民。但你要永远记住一点:所谓忠君爱民,永远是忠君在前,爱民在后。无论何时何地,陛下才是在第一位。”
这是隐秘的,赤裸的,现实的为官之道,也是人心。
苏希锦皱眉,这与她为官理念相违背。
在她心里,当官就是为百姓谋求福利,为百姓做事。陛下重要吗?重要。
但在第二位,没有超过百姓。
这就是封建社会与社会主义社会本质的不同。
一个为民,一个为君。她有社会主义的思想,却处于封建社会的土壤,两者相交必然产生水土不服。
尽管一直以来她都小心翼翼,尽量规避、适应,然还是跳不过这个现实。
当忠君与爱民矛盾时,她该如何选择?
她神情不定,韩国栋如何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犹是很担忧,“陛下是明君,但陛下也是人,他也会有老的一天。你能保证他永不会变?或是下任帝王也如当今一样宽容?”
自然不能,周武煦只有一个。他的贤明世所罕见。
“你要记得,陛下可以爱民,然臣子永远是忠君大于爱民。”
至少嘴上得这么说,但怎么做还在她。
苏希锦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教她阳奉阴违吗?
人老了,许久不曾夜间出巡,韩国栋起身,摸着她的脑袋,语气又恢复了几分轻松。
“今晚好好想想吧,经此一役,你也算长点记性,以后圆滑一点。官场不比其他,动则要人性命。师父不能护你一辈子,最终还得靠你们自己。”
一字一句,发自肺腑。
如果不是将她当作自己人,当作亲生孙子孙女来看,以他老谋深算的性子,何以会说出得罪陛下的话?
苏希锦心头除了感激,还有感恩。
她何德何能两辈子都遇到掏心掏肺对她的长辈?
她起身送别,却被他摇手推辞,“你风寒刚好,仔细又复发。”
夜黑风高,月光照射在积雪上,室外皎白一片。
前路清晰,无需烛火。
韩国栋的身形渐渐消失在门外。
是夜,邱将军府门突然被人敲响。
门房带着浓重的火气开门,“谁呀?半夜三更不睡觉,做鬼呢?”
后门处,一道焦急惊恐的女声响起,“我找邱大人,请邱大人救救民妇。”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