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二十年,是苏希锦在金州任期的最后一年。
这一年初春,官道终于修建完成。其起点为金州沙镇,终点为夏蕃商道,及连通吐蕃与西夏之间的商道。官道通行后,金州的百姓到西夏,只需要四日。
这极大的促进了两国文化交流和商业往来,也给金州带来了无数人流和机遇。
而苏希锦很有远见的在两地边界设立易市,鼓励两地通商。连带着她也让人教西夏百姓种地。
林舒正的运营权在通行第一年,自然是赚不到钱。无他,商人暂时太少,而金州的瓜果还未养殖成功。如今流通在市场上的多是药草和马匹。
经过三年运营,如今金州有两个大型马场和一些小型马场。许多外国军队甚至民间势力如马匪,都前往金州购买马匹。
只不过苏希锦有言在先,若有那品种好,四肢矫健的上等马,优先供给陈国军营。若陈国买不起或者没看上,再出到国外。
今日是金州马场建立第三年,也是第一次大规模卖马。两个大型马场的当家人,将马场里最好的马,聚集到一处,以赛马、赌马等活动来打想自己的名声。
苏希锦与几位大人以及几大马商行走于高台之上。台下是广阔的赛马场,和各马场所训练的马匹。
因着是一年一度马市最热闹的时候,许多百姓闻讯赶来,将马场围得水泄不通。
苏希锦看着,别到时候惊了马,伤了百姓。”
姓曹的马商笑道,“大人一心为民,思虑周到。不过大人且放心,我曹家的马最是听话,马夫也最是勇猛。这些畜牲惯会看人眼色,自是不敢有造次。”
他非本地人,说话有一股湘西口音。据说是三年前听闻这边要发展经济,敏锐地前来抢占先机。
苏希锦一直觉得重农抑商要不得,因此她执政以来一直农业与商业并行。重农的同时也鼓励经商,双管齐下。
商人趋利避害,眼见着这边有发展先机,个个往这边跑。
到最后形成哪里有苏希锦,就往哪里跑的现象。苏希锦管这叫“苏氏效应”。
“曹大当家的马听话是出了名的,”卢姓马商垂袖说道,“不过我们家的马可不行,剽悍桀骜,野性难驯,非勇士不可驾驭。”
曹大当家的恨得牙痒痒,这家伙总是喜欢阴人。好好说话不行,非踩着别人背上位。
偏偏士曹参军没察觉两人的明争暗斗,笑盈盈抚须,“所谓好马配英雄,马还是有点脾气才好,太过温顺反而失去了气性,没甚搞头。”
温顺的马都是给娘们儿骑的。
曹当家的笑容尴尬,其他人却开心附和。只苏希锦一人兀自不语。
“多年前本官与西夏打仗,”士曹参军心生怀念,“当时敌方将军带头冲锋陷阵,在咱们的战场上三进三出。好不容易有次他落单了,我们几十人追击,又让他给跑了。”
“后来呢?”卢当家兴致昂扬,甚是捧场。
“后来我们无可奈何,只能任其走远。当时的将军是顾明朝大人,他说敌将之所以如此勇猛,概因底下那匹大宛马。于是设计让这匹马不再上场,并趁机活捉了西夏敌将。”
“后来敌将去世,顾将军俘获了那匹大宛马,打算当自己的坐骑。谁知那马也是个有脾气的,任将军如何驯化,皆不为所动。”
卢大当家说道:“既然不为所用,砍了就是。”
绝对不能落入他人手里。
士曹参军摇了摇头,甚觉可惜,“那马到了我们军营,不吃不喝,向隅而泣。顾将军说它想绝食自尽,念在它忠心耿耿的份上,就将它放了。那马一出去就跳河淹死了。”
众人一阵唏嘘,苏希锦却不由自主想到了乌骓。当年西楚霸王自刎,其坐骑乌骓也是跳进了大江,不知所踪。
后世都言它被淹死了。
“说起来,今日草民也带了一匹马来,”卢当家的说,“此马通体漆黑,马蹄厚直,健壮勇猛,速度迅捷。就是野性难驯,又十分机敏,我们换了十来位驯马师,都不能将之收服。今日草民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能收服这烈马的人。”
“那是你们卢家的驯马师不行,”终于逮着机会,曹当家的忍不住一阵热嘲冷讽。
苏希锦看得起劲儿,这人倒是个脾气爽直的。
“快去牵来,今日来人这般多,说不得就有猛士。”士曹参军来了兴致,还忍不住拿苏希锦做幌子,“正好让咱们的苏大人为看看热闹。”
几人俱看向苏希锦,得到她的同意才去办理。
趁着这个档口,苏希锦去到韩韫玉身边,与他说起这件事。
“烈马?”韩韫玉笑道,“倒得一观。”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驯马师催着一匹马进场。那马当真通体漆黑,浑身无一丝杂毛。四肢矫健,挺直,气质极佳,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苏希锦见韩韫玉眼底流露出几分赞赏,不由问道:“师兄喜欢?那咱们将它买下来。”
韩韫玉摇了摇头,只说道:“瑞王一定喜欢。”
瑞王便是周绥靖。
“是啊,周大哥定会喜欢。”苏希锦明白了他的意思。
宝马赠英雄,周绥靖为武状元,又是一国王爷,自当配世上的极品马。
马场上传来一阵猛烈的欢呼,苏希锦顺声看过去,原来是那驯马人趁马不注意,偷偷跳上了马背。
黑马嘶鸣,抬起前蹄试图将他甩下来。
驯马师死死掐住其前颈,肌肉膨胀,用了周身力气才勉强抓稳。
“此人不行,”韩韫玉只看了一眼,便淡淡下了定论。
果然,他这话说出来不到一盏茶功夫,那驯马师就被黑马从背上摔了下来。
黑马顽劣,睚眦必报,见欺负自己的人倒地,飞奔过去就要尥蹶子。幸而驯马师经验丰富才幸免于难。
苏希锦看得心惊肉跳,曹当家的也不敢再说什么大话。只让自己家的驯马师上场一试。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卢当家又是得意又是无奈,向人群发出邀请令:谁要是驯服了这匹黑马,可以五折购买。
今日来的有许多胡人和番人,个个都对马匹研究深刻。说不得就有能驯服此马的人。
凌霄兴奋地搓了搓手,欲欲跃试:“主子,我去?”
“不急,”韩韫玉瞥了眼
烈马吸引了全场人目光,也激起了他们的战斗欲。许多人纷纷上场挑战。其中让苏希锦印象最深的是一位精壮汉子。其自称是西夏人,与烈马斗争得最持久,最激烈。
等他一下场,韩韫玉就对凌霄说道,“你可以去了。”
凌霄早已迫不及待,得到命令三两步跳下观景台,与黑马四目相对。
黑马被前面的人激起了气性,此刻见人就发狂。凌霄早有准备,足尖轻点,轻松上马。
马儿嘶鸣,在场中胡乱碰撞。凌霄死死抓住,并不松手。如此过了半晌,那马忽然往观景台的撞去。试图借助石墙的力量,甩脱凌霄。
苏希锦忍不住握紧手指,若凌霄被撞,估计得断几条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