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自半空中垂落在景隽手背上,沁凉。
景隽本能抬眸,却对上小太监一丝不苟的后脑勺:这是错觉吗?
当着谢瑾修的面儿,总不能说些什么让心上人兄长误会的话。
“罪臣谢瑾修,叩见陛下。”
轮椅上谢瑾修拱手行礼,他那俊朗的五官依旧,却是多了不少清瘦和那不得不随着阅历加剧的风霜,鬓角一缕白发,平添几度苍凉。
谢晚凝低着头,她根本不敢去直视这个人,瞪大了眼睛,不敢让她早已盈满眼眶的泪水决堤。
要不是熟悉的眉眼,谢晚凝甚至不敢认,这个一看就是久经世态炎凉的穷酸秀才,会是她曾冠盖满京华的大哥!
十三岁的状元,十五岁的少年将军,十八岁的一品侯。
谢晚凝记得很清楚。
那时,人人都说,大哥会是下任首辅,也是当朝最年轻的首辅。
可能是怕大哥太过耀眼,遭人嫉妒陷害,父亲就借着高中状元为官后的大哥所犯小错,主动请旨将他们兄妹三人送去西北边关随镇守边关的祖父一起历练,不成想两年后大哥一战成名,先皇大喜亲封为将。
一门荣耀,盛极必反。
父亲母亲深明此理,主动断了二哥的青云路,纵了她的恣意妄为,征战沙场,回京后依旧扮了男装,横行帝京,活出了多少名门贵女想都不敢想的快活逍遥。
为何,就算如此,上苍依旧不肯放过谢家。
她被景以安设计,将父亲谋反的罪证放在书房,谢家一门遭难。
她死后,不知景隽费尽心机,找遍了谢家对朝廷的功勋,又因这事儿是被景以安蒙蔽,这才从诛灭九族的大罪,变成了充军流放漠北。
不成想,她少年成名大哥,依旧不负众望地杀出重围,重回帝京。
在这期间不知吃了多少苦,眸光所及之处,是谢瑾修坐在轮椅上那双已然不能站起来的腿。
“不必多礼,伯母等人可回来了?”
年轻帝王的眸光,时不时的落在身畔内侍身上,这让聪慧过人的谢瑾修第一时间注意到,可久经风霜的他,深知伴君凶险,不该看的东西,从不会多看一眼。
如果说抄家前的他,是那最耀眼的骄阳。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永远蛰伏黑暗中蝼蚁。
只有小心翼翼才能活得长久,才能为谢家满门报仇雪恨,他要景以安死,为他妹妹偿命!
要让景以安背后的殷家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已经安置好了。”
谢晚凝的耳尖随之动了动,母亲回来了?
那父亲呢,为何没有提及父亲?
呼之欲出的答案,让谢晚凝紧闭双眼,根本不敢往下想,更不能想。
特别是在全身上下蓄满了逆鳞的景隽面前,她不能有片刻游移,只怕今天大哥的出现,都在景隽的算计之内。
“既然不愿从军了,就在帝京坐个翰林院学士,这对养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