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文秋刚踏出堂屋门，目光便牢牢地定在了陆言青大伯——陆文林的身上。

文秋的情绪刹那间犹如决堤的滔滔洪水般汹涌澎湃，内心的情绪繁杂得难以言明，他用力地抹着那已然湿润的眼角。

此前，对于这位大哥，他心中是存有几分怨怼的，这汉子怎会如此狠心绝情，连自己唯一的弟弟都能抛下不管，只扔来那冷冰冰的银子。

然而，随着溪哥儿和青小子日渐长大，他慢慢也想开了。为官之人，不单要为自己、为家人，更要为百姓谋福祉。

回首往昔，他这位大伯哥，竟已近乎十年未曾归来，这十多年，这位大伯哥的心酸苦楚或许一点都不比他少。

想当年陆父出事之际，曾托人给远在南边的陆文林送去了一封信。或许大哥收到信的时候，心里也是焦急难耐的。

文秋想的确实没错，那时的陆文林刚到南方不久，历经千辛万苦才在衙门里勉强站稳脚跟。

怎奈如此不巧，正当他雄心壮志准备一展抱负之时，又遭遇洪灾横行，百姓流离失所。雪上加霜的是，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又收到了弟弟的噩耗。听到这个消息，陆文林差点没撅过去。

他实在无暇分身，最终只能差遣几个衙役回来，将自家老爹等人接走，以减轻弟夫郎的负担。至于弟弟，他仅仅留下了五十两银子，反复叮嘱自家弟弟安心养伤。

未曾料想，那次未能达成的会面，竟致使兄弟二人从此阴阳两隔。

“文哥儿。”陆文林亦是激动难抑，眼眶泛红，声音都在颤抖，“这些年，着实苦了你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实在对不住你们一家啊！”

陆文林朝着文秋深深地鞠了一躬，满心的愧疚犹如沉重的巨石般压在心头。

遥想当年自己考中举人，被下派到南方为官，因前途未卜，便狠心将自家老爹托付给了弟弟。起初甚至连银钱都未曾寄回过家中。

身为长子，他是不孝的；作为大哥，他是毫无担当的。

自己的弟弟身受重伤，他却未能回来看望，甚至连弟弟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这么多年来，也未曾到弟弟的坟前为其上一炷香。

方才陆言青到老宅去请他的时候，望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高大汉子，他着实不知该以何种颜面去面对这个弟夫郎。

这么多年，除了弟弟，他最感亏欠的便是文秋这个弟夫郎。弟弟出事之后，他一个哥儿是何等的艰难，才撑起了这一大家子。

他根本不敢去想象，文秋究竟历经了多少磨难，流了多少辛酸的泪水，才将陆言青他们抚养成人。

“大哥，”文秋的声音也有些哽咽，“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文秋避开陆文林的礼，擦了擦脸颊旁的泪水。

“好了，咱们两个也莫要在这里谢来谢去的，平白让这些小辈们看了笑话。”

文秋朝一旁有些战战兢兢的溪哥儿和林锦招了招手。

“来，溪哥儿，这是你大伯。”

“大伯。”

“诶，长得真俊。”

陆文林望着面前与自家弟弟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心中既感欣慰，又觉沉重。

“这眼睛和文瑞真像。”

文瑞乃是陆父的名字，本期望他平安如意，怎料……

溪哥儿是未曾见过这位大伯的，家里人也极少提及。但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身前这位中年汉子的悲伤。

“大伯，我阿姆也说我的眼睛最好看了，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