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安一双冷清的眸子不由暗了暗。
这人为什么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好像没有招惹过眼前的人吧?
莫不是以前在部队里见过?
不应该啊,他的记忆力挺好的,如果以前有交集,肯定不会忘。
但不管怎么样,这人都是多管闲事。
他和谁在一起,管他屁事!
一个售货员,管得也太宽了!
“我是来供销社买东西还是去招待所住宿了?谁规定买个东西还要查户口?”陈子安不悦地开口。
刘姐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份沉稳的气度,感觉应该不是一般人。
而且,眼前的人给人一种带着杀气的感觉,似乎他的手上见过血,这样的人还是别招惹的好。
她忙迎上前说:“我们这位同志不会说话,您别介意,您要五斤肉是吧?小李,快给这位同志割五斤肉。”
要说刘姐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拜高踩低是一把好手。
而且她能通过人的举止动作,确定出眼前的人是不是有身份地位,是不是能够招惹,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出过错。
不得不说,这也是生存手段。
“刘姐!”康仁德正打算继续质问,却被刘姐给打断了忙喊道。
只是,他一双眼眸却死死的盯着苏满秀。
看着窈窕的苏满秀,想到自家的苏满香,他的心就这么乱起来了。
苏满秀完全不像一个被磋磨的不成样子的苦命女人,她穿着干净整齐的格子上衣,搭配着蓝裤子,十分得体,齐耳短发,怎么看都是个漂亮的不行的小妇人。
“小康!”刘姐板着脸带着警告的意味呵斥。
“刘姐,这个男人不是她男人,他们不是两口子!”脑子一懵,康仁德不计后果的将这一句话喊了出来。
刘姐听这话,也是一愣。
但转念一想,就像这男人说的,他们这里也不是招待所,何必查户口呢?
人家一男一女,就算不是两口子,一起买个东西咋了?也不算啥。
“你去招呼别人,这几位同志我招呼。”刘姐不悦的说。
这个康仁德,越来越糊涂了,啥事儿都想管,当自己是那啥国呢?管得宽!
可康仁德这会子,早就被猪油蒙了心。
“苏满秀,你把王解放同志弄到矿上去服苦役,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勾勾搭搭的,还是个人吗?想想你男人现在过的日子,你不觉得亏心吗?”
康仁德大声喊着,唯恐别人听不见。
没错,在王解放磋磨苏满秀,以至于苏满秀投河这件事上,康仁德一直都不觉得王解放有错。
苏满秀不会生娃,挨打咋了?换了他也打。
娶媳妇干啥?不就是为了睡觉生娃的?
随着他这一声大喊,很多人都听见了。
供销社的职工听见了,正在买东西的人也听见了。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苏满秀的脸立刻通红,康仁德这是给她难堪呢。
苏小甜气的差点儿跳起来,她这个便宜小姑父,是个脑子残的吧?
这纯粹就是损人不利己啊!
“王解放是谁?”
“李姐,你忘了,就是前一段时间炒得沸沸扬扬搞破鞋,让小寡妇怀孕的那个男人。”
“对嘞,我就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对了,那一对狗男女不是被送到矿山上服苦役去了?”
“可不是,活该,谁让他们管不住下半身。”
“这女人是王解放的媳妇?不是说投河自杀了?假的?”
“主要是,她这样也不像个被磋磨的,穿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精神也不错。”
“说不定就是做了个局,这女人,也是个狠的!”
……
七嘴八舌的议论传到了苏满秀的耳朵里,很多人都对着苏满秀指指点点。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她,她越发觉得难堪了。
不过,最让她锥心刺骨难受的是,康仁德好歹是她的妹夫,为什么要这样说她?
不得不说,不管什么时代,人都是习惯性地用恶意去揣摩别人。
受害者有罪论,尤其是受害者还活着,没有去死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人攻击受害者。
就像现在,苏满秀没有死,就是十恶不赦。
她死了,狗男女得到了惩罚,这才符合所有人心中所设想的。
苦情原配,投河自杀就是最终结局,怎么可以和不相干的男人来供销社买东西?
“小甜,你和你姑姑先出去,我买了肉再出来找你们。”陈子安看看苏满秀,然后冲着苏小甜说。
苏小甜想说什么,可知道自己一个小孩子人微言轻,说了也没用。
但这一刻,她的心里,对康仁德这个小姑父的嫌弃无以复加。
苏满秀的嘴唇嗫嚅地动了一下,她想留下来面对,这是她的事,不能连累陈部长的清白。
“我……”
“陈叔叔,我们在旁边看着!”苏小甜明白苏满秀的意思,甜甜地笑着说:“我姑姑不能一辈子在别人背后等着保护,总要自己面对。”
陈子安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他不可能时时处处在苏满秀身边保护。
“这位同志,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你既然知道这件事,就该知道,苏满秀同志被王家迫害成了什么样子。”
“面对一个被迫害的妇女,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这个同志明显就是个立身不正的。”
“这样的人,留在我们内部是很危险的,回头我就找你们领导说说,让他加强你的思想教育!”
此时的康仁德,并没有想到,眼前人说的,找他的领导让加强他思想教育这句话竟然是真的,而不是随口说一说。
更没有想到,他说的找他的领导不是公社供销社的领导,而是县上供销社的大领导!
“同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苏满秀这个女人是个心狠手辣的,连自己男人都能弄到矿上去,你不要被苏满秀这个女人骗了!”
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这样光鲜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