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并不意外陆北庭会来到这里，但在听到最后一句称呼时眼里还是闪过一丝诧异。

片刻，他笑意全无，将人请出大殿：“移步一叙？”

“正有此意。”陆北庭不疾不徐地跟上他的步伐。

当初第一次在渭水大街上见到这个人时，他并未将这个人的相貌与南栖月联系在一起，毕竟那只是潦草的一面之缘。

而今再见，重新审视这个人的五官那一刻，脑海里下意识就将他与南栖月的模样重合。

不说很像，但五官多少有些相似。

这一座道观并不是很大，绕过偏殿后，南山将他带到了自己的住处，对方从进门那一刻起就在打量着四周，南山在小方桌前坐下，倒了一杯凉水，像是能解读一个人的内心一样出声：“栖月以前不住这里，不用看了。”

陆北庭这才慢条斯理地将视线收回，而后在南山的对面坐下：“她以前住哪？”

“一间小屋，很多年前就拆了。”南山轻描淡写地略过，似乎没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直接奔入主题，“我也许能猜到你想问什么，但你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南山右手抬起，微微握拳扣在桌面上，他直视这陆北庭的双眼，心平静气道：“很抱歉，你要找的答案，在你太太那里。”

他一心向道，却误入歧途，因为那个晚上犯下的过错而立下誓言终生不再下山，以此来抵消自己的罪过。

可是Nancy给他送来了他的孩子。

他的亲生骨肉。

于是他的罪，成了万恶之源。

“听我说。”南山语气深沉，抬手制止了陆北庭想要开口说话的冲动，“因为我的错误，让这个孩子来到了人世间，我无法弥补我的罪行，但也无法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希望你能明白，我与这个孩子的缘分已尽。”

“你与她有缘，你们的缘分，妙不可言。”南山深深感叹了一句，向他解释道，“未来有你在，她的一生都会平安顺遂，至于她的劫难，早在你们共结连理那天就已经化解了，所以陆先生不必再担心。”

陆北庭不理解其中的门道，但对于他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大殿内供奉的那盏长明灯灭了会如何？”

南山笑着摇头：“劫难已化，灭了也不会如何。”

陆北庭眉心紧锁，沉吟许久，最终一言不发地起身告辞。

他试图想在这里找到让南栖月梦魇的原因，现在却发现，能帮南栖月走出过去的从来不是过去，而是将来。

过去的事情他知道了又能如何，他回不到过去帮助南栖月减轻痛苦。

他唯一能做的，是陪南栖月走向未来。

回去这一路上，陆北庭都在闭眼冥想，一睁眼回到了酌月公馆，垂眸看向旁边的资料时，他吩咐秘书：“去查，将北城内所有能供长明灯的寺庙道观汇总出来。”

如果上天能看到，那么南栖月的平安，以后都由他守护。

转眼便到了威士忌之夜开拍的日子，按照剧组安排的时间，南栖月从第一天就开始进组，大概拍两个星期就能杀青商梨的所有戏份。

这部电影的男女主都是圈内知名演员，男主是当红流量明星宋知恺，曾连续两次获得过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奖项，而女主杨雯雯更是童星出道，演技和颜值双双在线。

能被陆北庭挑选上成为男女主的，想必演技十分精湛，对于南栖月来说，他们都是前辈，值得南栖月学习的地方有许多。

南栖月的首场戏份是一段芭蕾舞蹈表演，开拍之前有专业的芭蕾舞蹈老师对她进行教学，本以为需要花费半个小时的时间完成这一段表演，哪知道南栖月在看到舞蹈视频的那一刻抿了抿了唇，然后十分自然地对舞蹈老师说出一句：“这个啊，我会。”

舞蹈老师愣了片刻：“你会？”

南栖月眨眨眼：“啊，学过。”

她确实学过，而且在高中毕业晚会上表演的就是这支名为最后一天的芭蕾舞，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但有些记忆已已经刻进了DNA里，她或许有些生疏，但一定还记得。

“试试？”舞蹈老师将场地让出来，在南栖月做好准备动作后按下视频播放键。

起初为了方便教学，所以舞蹈室内做了投屏处理，而南栖月从起始动作到音乐高潮瞬间都没看过前方的屏幕一眼，她眼神落在自己指尖，仿佛在与灵魂进行交流，她旋转着，跳跃着，每一个眼神与表情都与肢体动作互相交融，她沉浸在这一支舞蹈里，仿佛这里就是她的世界。

舞蹈老师大为震撼，不仅是作为一个舞蹈老师对教学成员的震撼，还有作为一个观众的震撼。

曲终，她最后一个动作回归起始动作，最终定格在最后一幕。

南栖月张唇喘息着，眼尾微微泛红。

两年没上过舞台，此刻熟悉的感觉让她觉得大为眷恋。

南栖月没动，舞蹈老师也还沉浸在刚才动人的舞蹈中没有回过味来，直到旁边响起陆北庭清润的一声：“辛苦了。”

舞蹈老师回神：“陆导。”

心里始终难以平静，舞蹈老师轻呼了一口气，连连摆手道：“不是我辛苦，陆导，说句实话，你这是找的专业舞蹈演员吧？”

陆北庭眼神染上几分并不明显的笑意：“嗯，她就是活的商梨。”

最后几个音节微微上扬，舞蹈老师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毕竟能得到这位拿过奥斯卡导演奖如此高的评价的人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