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杀了你,我就自由了。”
废弃的烂尾楼顶层,身穿黑色外套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的男人用枪指着屋子一角被捆绑起来的人。
那是个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年轻男子,名字叫容裴,他面容沉静,似乎那漆黑的枪管并没有对准他的眉心。
听到男人的话,容裴心里生出了一丝悲悯。
眼前这个人从六岁起就作为伴卫跟随在他的身边,永远不能拥有自己的思想,更不能拥有自己朋友爱人。
就像是被困在囚笼里的猛兽一样。
难怪他想杀掉他这个原罪。
容裴看向楼外飞丝般的细雨,阴霾的天空朦胧又氤氲,没有喜欢喜庆之色。
眼看死亡步步逼近,容裴脑海里冒出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念头:不知那场新郎中途的婚礼会不会影响两家的交情?
他是容家的继承人,同辈里的佼佼者,从小品质兼优能力出众,永远能获得所有长辈的一致称赞。
他所做的一切永远以容家为先,从求学到交友再到婚姻,都是他为容家谋取利益的工具。
也许只有眼前这男人才知道他并不如表面那样完美。
知道他在那些美好光环的掩映下做过的龌龊事并不比别人少。
喀拉——
男人拉动枪机,糅杂着憎恨挣扎与痛苦的复杂情绪浮现在他久不见阳光的面孔上,使得那张冷峻的脸庞带上了几分狰狞。
子弹上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到极点的静滞。
看着容裴平静的脸庞,男人的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下而已。
很快就又稳下来。
砰——
扳机被用力扣下,射出的子弹划破了烂尾楼里的静寂,直直地飞向容裴眉心。
“你自由了。”容裴闭上眼睛,笑着说:“我也自由了。”
“我也自由了。”
云来港,外交部。
容裴猛地从梦中惊醒,感觉自己的脑袋在隐隐作痛。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模糊的视野慢慢清晰起来: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男人,一个两个都裹在睡袋里,像一只只圆滚滚的蚕茧。
这场景有点滑稽,提醒了容裴一件事:他早就已经身处不同的世界。
虽然他在这边也叫容裴,可惜再也不是“容家”的继承人。
正相反,他在这边的处境尴尬得很,因为“容家”恰好在他来到这边的第二年走向衰亡。而且由于容家的掌权人容君临被判定为叛国罪处以无期徒刑,容家人顿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幸运”的是,这具身体给他附赠了一个未婚夫。
在这里必须提一下这边的婚姻法:首先,无论是同性伴侣还是异性伴侣都拥有同等的婚姻权。其次,缔结婚约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成年后双方看对眼,递交申请结为夫妇;另一种则是双方父母作主立下婚约,这种情况往往更侧重于体现两个家庭的交情。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想要有法律效力的婚约都必须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才能解除。
所以说很“幸运”:只要他还需要高家这棵大树,就可以死皮赖脸地抱着它不放开。
事实上容裴从一开始就抱得很稳。
作为获得庇护的代价,他从念公学的第一天开始就被安排到“未婚夫”身边,当起了全职奶爸。
他的“未婚夫”高竞霆有着别人艳羡不已的家世,但同时也有着不怎么高的智商和情商。岳父高荣成含糊其辞地说:“因为他小时候受过伤,日后会恢复正常的。”
可惜在容裴认识高竞霆的二十个年头里面,这家伙始终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犯傻和犯二搁在他身上那叫一个寻常,简直跟吃饭睡觉没什么两样。
——比如昨天电视台做了他们外交部的专访,这家伙居然在电视台上大咧咧地把预定要到明年初春才公布的提案提上日程。于是为了尽早赶出马上就要用到的执行方案,外交部昨晚全体通宵达旦地赶工。
唯一缺席的是始作俑者高竞霆。
以容裴为首的外交部成员们都已经习惯这种突发状况,每个人都在“蚕茧”里睡得非常香甜。
容裴首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进行简单的洗漱。
其实在他的办公室里面有宽敞的休息室,根本不用和下属们挤在一块,可他习惯了不搞特殊化——本来他就是跟着高竞霆一起空降回来的,要是再端着架子恐怕没人肯服气。
容裴抽出备用的正装利落地穿好,镜子里面很快就呈现了一个都市精英应有的面貌。
他今年二十五岁,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一年,“正主”已经在二十一年前病逝,而他则是接手这具身体的人。
对于平均死亡年龄为一百五十岁的世界里面,人们的身体一般到二十五岁才发育成熟,因此法定成年年龄为二十五。当了二十年的“未成年人”,今天他才正式迈入“成年阶段”。
为了庆贺这个难得的日子,容裴早早就把自己的恋人约了出来。
没错,容裴有恋人。
和自动附赠的“未婚夫”不同,容裴的恋人是他自己追来的。
对方叫林静泉,当初容裴费了老大的劲才把林静泉追到手,不过由于家庭原因,他们俩的恋情始终维持地下恋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