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裴出场的事军方瞒得很紧,看清出现在画面里的人时观察室里也是一阵哗然。
如果说李斯特本来只是觉得这两个人潜力不错,这会儿却真正地感兴趣起来。
原因无他,只因为高竞霆姓“高”。
李斯特全名赫尔曼·李斯特,李斯特家族是索德帝国赫赫有名的军勋世家,但是李斯特的祖母却不是索德帝国的人。
由于身上那四分之一的异国血脉,李斯特曾经有过一段并不怎么美好的童年回忆。
要不是他早早就表现出过人的才华,他祖父这一系是没有翻身机会的。
而且轮到李斯特头上的时候索德帝国各界正好在呼吁兼容并蓄广纳人才,杜绝因血统差异而造成的歧视。
超凡的实力加上过人的运气,造就了今天的李斯特。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皇帝”这个称呼在未来也许真的会成为现实:索德帝国与东华帝国的多人决策制度不同,帝国的最高统帅就是唯一决策人,除了不能代代相承之外其实与真正的帝制没有太大的差别。
扯远了。
李斯特之所以在听到“高”姓之后会那么上心,是因为他祖母正是来自高家。
他的祖母少年时走出国门求学,后来她和他祖父相爱,带着他祖父回到东方求家人原谅。
年长一辈忘不了战争血仇,眼看女儿非要嫁到索德帝国,作为高家当家人的高父只能大骂:“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他愤怒地将唯一的女儿从家族中除名。
这一直是他祖母心中解不开的结。
李斯特出访东方之前就查过高家的一些信息,知道现在高家的当家人是祖母的侄儿高老爷子的侄孙高荣成,而最有望成为高家继承人的有两位,一个是高荣成的儿子高竞霆,一个是旁支里排行第四的高衡。
这两个人的资料李斯特都想办法拿到了一份,当时他就觉得惋惜:唯二两个比较出挑的新生代都只有这么个水平,难怪高家现任当家人会被逼成“联姻高手”。
李斯特原想给两个表弟一点见面礼,然后通过他们向高家那边传达自己想要代祖母拜访高家的意愿。
虽说以李斯特现在的地位,高家想把他拒之门外也该掂量掂量,考虑一下这是不是会演变成影响两国交好的恶件。
但是李斯特并不想那样施压,毕竟他祖母想要找回的是亲情,真要闹到那个地步只会适得其反。
看来资料也不完全可信,另一个表兄弟高衡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这个高竞霆却还是很有潜力的——刚刚那场空中对阵基本就是他在表演,而另一边大多数时候都是死守,在外行人看来他显然要厉害得多。
要不是最后那边走出来的是一个政客,整个开场式会成为他的个人秀。
李斯特在接待人的引领下走出观察室,来到外边巨大的看台上,这时刚刚经历一场激战的空军们都已经安全着陆。
最后从机舰里走出来的是高竞霆和容裴,随着他们出现在视野之中,看台上爆出一阵阵欢呼。
李斯特对这种欢呼很熟悉——在他过去的人生之中已经收获过不少。
就跟高竞霆说的那样,李斯特从未想过这个地方会有他的对手,所以他根本就没仔细地了解过云来港的情况。
他出访东方的目的很明确,由头到尾都只有两个:在公是完成外交任务,在私是修复祖母与高家的关系。
李斯特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情境,突然就有种奇妙的预感:也许在这种沸腾的场面底下隐藏着某些会让自己兴奋起来的东西。
李斯特没有立刻退场,他坐在外宾席位全程观看了整个开场式。
索德帝国崇尚军武,政客的地位是极低的,所以李斯特在看到政客在主看台上占据了一半席位时感觉有些滑稽。客观来说这次军演加入政客那一方的人后并没有任何不流畅的地方,只是对于李斯特而言却总有种领地被侵略的感觉——即使这并不是他主导的军演。
李斯特看了一会儿,哑然失笑。
他突然想起他的老师曾经这样对他说:“其实歧视无处不在,比如你不歧视有色人种,却歧视政客。”
开场式一结束,李斯特拒绝了接待人的挽留,让肯把自己送回了住处。
不需要他开口,肯就把容裴的资料摆到了他桌上。
虽然肯能收集到的只是一些最公开的资料,但是这对李斯特而言已经足够了。
容裴,当年传说般的容君临的侄子,他的父亲为躲避当年远东剧变带来的祸患带着他和容君临刚出生的儿子乐棠远走云来港。表面上的资料没有任何东西显示他有军事天赋,看起来他就是个最纯粹的政客;更有趣的是他和高竞霆从进入公学那天开始就是舍友,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是如此,这在公众眼中也许可以归为缘分,但是李斯特绝对不会把它归为巧合。
最好的证明就是容裴调任市政后,他那位表弟马上就转职为军人。
这未免也变化得太快了。
反观高竞霆这个表弟前后的行事风格,李斯特不难推测过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以前高竞霆做的事恐怕都出自容裴之手,后来这个杀伐果断的军人才是真正的高竞霆。
听说高竞霆曾经出过意外变成了“傻子”,看来果然确有其事。
李斯特合上手里的资料,评价道:“真是可惜了。”
肯问疑惑:“可惜?”
李斯特敲敲桌沿,说道:“如果容君临没有出事,前面十年他是不用花的;”他在桌上比了一段距离,“如果不是为了某个原因留在我表弟身边,后面十年他也是不用花的。容家有他和容君临两个人在的话,可能有望恢复昔日辉煌。”
肯对于李斯特给容裴这样高的评价有些吃惊,要知道李斯特很少夸人,尽管李斯特已经提拔过不少人,这种评价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肯说:“也许正是那种困境把他的潜能逼出来的。”
李斯特说:“不。他从来没有被困境难倒过,他只是跟容君临一样心还不够硬血还不够冷,把所谓的情谊看得太重——最明显的就是容君临已经证明了政客这条路走不通,他却还是一头扎进去,实在很不明智。”
肯:“……”
说到底您还是歧视政客对吧!
容裴在整场军演的戏份到开场式后结束了。
虽然已经训练了半个月,但是最后那场高难对接还是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他挺直背脊撑到最后,回到休息的地方时已经受不了了,半倚着椅背歇息。
这时候周续玉拿着一个纯黑色包裹和一封白色信笺走进来。
见容裴有些疲惫,周续玉顿了顿,还是说:“容先生,这是一个叫肯的人送来的,他说他是李斯特的副手,李斯特让他把这个送给你。”
容裴接过包裹和信,稍稍坐直,把最上面的信笺打开。
李斯特的字很漂亮,刚劲而有力,却又带着几分俊秀。
内容很简洁,大意是“此书是黑格豪斯所著,今日适逢其会,以书相赠;但书内所举多涉禁例,望勿外传。”对方用的是东方文字,但语句有些生涩,看得出母语是西方语言。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黑格豪斯”。
看到这四个字时容裴整个人都清醒了。
黑格豪斯是索德帝国著名的战争专家,同时他还有一个兄弟是战争狂,不幸的是他这个兄弟曾经是索德帝国曾经的最高领袖。
因此黑格豪斯一生见识过不少血淋淋的战争,其中有半数是他哥哥发起的,另一半则是其他国家因为他哥哥的暴虐而发动的复仇战争。
那个时期战争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角落。
史诗里这样形容那段时光:“黑暗就是它唯一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