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丛林之险

当时周清尧并没能深入去发掘老四的企图,现在这个念头也来不及多想。

因为他们此刻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他和关北海都吊在半空的铁锁桥上，手中攀住两根铁链,脚下各踩一条。铁链有腕口粗细，但是年代久远，生锈脆弱,在老四刻意的大力摇晃下,终于从中间裂开一条缝,哗啦一声，仿佛冰河解冻，三条铁链从中间生生地断开了。

周清尧只觉得手攀住的支点忽然间一空,失去了平衡往下倒去，关北海也是猝不及防，仓促间掉下去半个身子，只剩下一只手拉住仅剩的一根铁锁，但是没坚持到一秒，他就看见石台上的老四双手握着铁链以最大力气晃动，发出丧心病狂的嚎叫。

“下去！”铁链不堪重负，如老四所愿地断成两截。

周清尧失重往下落，气得浑身发抖，骂道：“爷还会再爬上来收拾你的！”

话音刚落，周清尧下方就是树冠顶端，直直地陷了下去。树冠下是分叉的树干。这一摔惊得隐蔽在附近树上的鸟儿纷纷扑翅飞起。周清尧还在往下坠，他伸手抱住树干，惊险地吊在树干上，没有直接摔到地下。

关北海也同时落下来，他落的地方刚好不是树冠而是几棵树之间，枝叶散开没有遮挡，他四肢着地摔在了泥土上，所幸地上覆盖着厚厚的潮湿烂树叶，成了缓冲的软垫，他才没有重伤。但是他的脚崴了，坐在地上起不来。

周清尧攀住树干，树并不是特别高，只有三米多，树桩下部一人环抱粗。他蹬着树干蹭下去，毫发无损地落在潮湿柔软的残叶上，周清尧朝关北海背影走去，喊道：“我们往里面走，去石台那边吧。”

刚才在铁链桥上的俯瞰来估计，他们直线距离石台并不是太远，就是一百米左右。快一点说不定还能追上老四。

但是关北海并没有出声，周清尧窦丛生疑，道：“你在干嘛？”

他边问的时候，已经转到关北海的侧面，看见他脸上肌肉紧绷着，额头上还浸出汗珠，一手握着脚踝，一手扶着小腿。双手紧张却利索地咔嚓两声，关北海禁不住全身都抖起来，却真的做到了一声都不吭。

“扭到了？”周清尧讶异。

“没事儿，接上了。”关北海小心地站起来，脱臼的骨头接了回去。脚虽然还有些痛但是不妨碍走路。他声音有些虚弱含糊，一些粘稠的东西从嘴里冒出来，他伸手拭去嘴角流出的血丝，被不小心咬破的舌头发音还有些不清楚，没有多跟周清尧说话。周清尧看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有些烦躁道：

“……死要面子，给谁看？”

关北海却是淡淡道：“给你看行了吧。我们走。”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捡树丛间能行的小路走过去。没走十几米，就感到有些小动物在旁边的灌木丛中蹿动，偶尔还跳出来几只兔子和狐狸。

“这里倒像个小型丛林。”几乎完全与世隔绝，温度也和地上很大不同，气候温润潮湿，兴许是附近也有地下水系，灌木藤蔓也不少。植物茂密繁盛，那么也应该有动物。毕竟食物充沛，食物链很快就会形成。

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植物粗看区别不大，都是青枝绿叶的。但是细看它们有的果圆叶小，有的叶肥枝粗，形态各异。看来经过了两千年的时光，黄土高原的水土养育的土生植物和地下鸡蛋壳温室里的舶来品奇妙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乐园。

但是行走在这样的地方，他们心中的疑问却愈发大。虽然高大的树冠挡住了视线，看不见一开始铁锁上能见到的那座七层石塔，但知道那绝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在墓后面修个密道通到宝塔外面，宝塔跟墓主人有什么关系？塔里有什么东西？再加上老四的那番疯魔般的话，他们心头都沉甸甸的。

“很不科学。”关北海开口道：“塔这种建筑的兴盛是在佛教传入中原之后才有的样式。佛教是东汉才传入中原。如果之前判断不错，这个墓修建的年代是西汉初年，那么这个出现在密道外面的石塔就很有意思了，要么它将会改写中国建筑塔的历史，要么它就……有问题！”

周清尧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非常奇怪。道：“会不会是这个墓主人先下葬，到东汉之后才修的塔？也不对啊，这个地方是封闭的，除了墓主人棺材后面的密道谁也进不来。不可能几百年后再专门来施工。不过，就算是墓主人修的又怎么样？为什么一定要遵照佛教来修塔，万一是这个墓主人自己想供什么呢？”

关北海冷冷地笑了几声：“塔礼佛，庙拜神。塔不供佛，供什么？”

周清尧也有怪怪的感觉，墓前面机关累累，说是保护墓主人尸身也不为过，但是看到这个封闭的盆地，就觉得没那么简单。墓主人修建机关应该也不是完全为了保护尸身，还隐藏着什么秘密。还有那被老四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抢走的——帛书。

周清尧绞尽脑汁，却更云里雾里了。同时他心中升起一些更深更黑暗的猜测：

——是谁背叛了自己？是谁把自己藏身的据点透露给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