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笑,想问问凤瑾元为何不跑,又把自己弄成这样是想博得谁的同情呢?可他到底已经不再是当初年轻时的九皇子,“妄为”还在,任性却少了几分。在这样的政局之下,在这样的两三年间,他遇事想得更多,手中的鞭子也再不像从前那般随意挥出。可这不是心变软,更不是懦弱,而是学会了进一步权衡利弊,学会了多从种角度去思考问题,而但凡御王殿下再一出手,手下则必带一条人命。
就像他现在对着凤瑾元,已经没了当初那般一门心思给凤羽珩出气报仇的精神头儿,只觉世事无常,竟是从这一个人的身上看到了春去秋来,花谢花开。
他问凤瑾元:“不说点什么为自己保命吗?”
凤瑾元想了想,到还真的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开口道:“当初千周的长公主康颐嫁给我时,我被权力蒙昏了脑子,并没有多想什么。可是后来我失了丞相之位,到是从头
至尾分析过一番,再经过一番调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你们都是想要找一份千周的地图,你们认为那地图在我的手里,甚至连千周皇室都认为东西在我手,所以派了康颐过来,以结亲为由亲近于我,实际上却是在我凤府上上下下搜查她千周之物……对吗?”
他主动提起这个,玄天冥到也不相瞒,点了头说:“没错。”可随即却也冷笑起来,再道:“可是这个你们里头,却并不包括本王。本王知道,你手里没那东西。”
凤瑾元一愣:“何以殿下如此肯定?”
玄天冥勾勾唇角邪笑起来:“因为本王太了解你,以你的为人,如果手里真有那么重要的东西,早就用来当做筹码了,怎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地步。”
凤瑾元苦笑,只道还是这所有人都认为最是任性的九殿下看事情看得明白。的确,如果他手里真的有那物,凤家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他至少会拿出来为凤家再争取一线生机的。
“是啊!我的确没有。殿下那天在墓地时没杀我,如今给个痛快话吧!”凤瑾元跪了下来,一身死气蔓延,一点儿都没有生机。
玄天冥看着他,眉心处的紫莲绽得更艳。凤瑾元跪在地上等了多时,最终等来的一句话却是:“本王不杀你,至于你的死活,还是留给珩珩处置吧!”说完,起身离开,只留凤瑾元一人跪在帅帐里,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凤瑾元活了下来,却活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开始转了性,在军营里住着也不白住,每天都到沙平城内去帮将士们打水,然后再一担一担地挑过来。他没干过这样的活计,最初的时候总是挑一桶要洒光半桶,可这人的理解力还是挺强的,几次之后就掌握了挑担子的窍门,再挑回来的水也不会像之前那般洒掉那么多
。
除此之外,他还主动跟将士们攀谈,教一些年纪小的将士们认字写字,很多将士都在他的教导下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出来当兵打仗的都是些粗人,仗着身强体壮,想要挣些军饷,能帮帮家里。他们多半没上过什么学,更不识字,最开始还有人对凤瑾元嗤之以鼻,很是有些成见。但慢慢地,看到有些年纪小的将士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便也心痒,不再排斥凤瑾元,主动去找他学写名字。
凤瑾元来者不拒,乐呵呵地教,甚至还帮一些有需要的将士们写了遗书。这些将士都明白,每一次上阵杀敌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再怎么压倒性的胜利都是要有伤亡的,他们怕下次上了战场就回不来,眼下正好有凤瑾元这么一位“先生”,干脆写了遗书。
将士们互相约定,遗书就贴身放着,不管是谁死了,只要边上兄弟有能力的话,就把遗书从他身上拿出来,自己揣着,将来找机会给自己的家人送去,总好过什么都没留下的强。
凤瑾元到也通过这遗书事件对人生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生死之事于他来说,更加的豁达了。他觉得有机会的话,他也应该写一封遗书,可是想来想去,却不知自己的遗书能够留给谁。凤家没什么人了,可以说,从前所有与他亲近一些的,一个一个的都死了,他的遗书要是送到粉黛手里,就凭那孩子的性子,还不得直接就给团成一团扔了去?
凤瑾元苦笑,一遍一遍地告诫那些五大三粗的将士们:“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善待你们的家人,要不偏不向,待任何一个子女都得是公平的。”他甚至还把自己的经历讲给大家听,告诉大家千万不能像他一样。
何甘把凤瑾元近日来的所做所为讲给玄天冥听,玄天冥最初听得新鲜,听着听着,却也是无限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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