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冥为姚氏立的墓不算气派,但也是精致。地方是凤瑾元选的,朝着水面,两旁边还各有一排绿树,在大漠这种地方能选到这样的所在已经是极其难得。
班走亦骑在骆驼上护在她身边,一边在大漠里狂奔着一边劝她说:“实在难受的话就哭一场,再不你就想想她从前是如何对你的,还有她为何会死。归根结底这场劫难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她在京都好好的,如果她不乱认女儿,不带着那个傅雅到南界来冒充你,也不至于就落得灾般下场。主子,你不欠她,无须有愧。”
说话间,二人已经停在那片绿洲之前。凤羽珩也以为自己会哭,可是她发现,当真的面对前方那个很是显眼的新墓时,心绪却是异常的平静,连之前那种因姚氏出事而引起的身体感应也没有再次袭来。
她下了骆驼,迈开步子往墓前走,直到站在姚氏的墓碑之前,这才回了之前班走的话。她说:“我从未觉得有愧于她,做为女儿,我自认已经仁至义尽。但是班走你知道,她必须是我的母亲,这个人于我的身体有着密不可分的血脉关系,纵是在情义上可断,在血缘上却依然是一直传承着的。她给了这具身体生命,对于这具身体来说,就永远都要报着一颗感恩的心。”
班走听得糊里糊涂,什么身体不身体的,说得就好像凤羽珩这个人跟她所拥有的这具身体不是一体的,是两个独立的存在,但那怎么可能。
他不再继续那个话题,主动上前几步,跪在姚氏墓前磕了三个头。毕竟是他主子的娘,不管怎么说,这三个头是一定要磕的。
凤羽珩见状到似也想起来什么,于是也上前几步跪了下来,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去。再抬头时
,看到墓碑上写着她跟凤子睿的名字,心下更是感慨玄天冥想得周到。纵然她不是个原装的,但子睿却是姚氏的亲儿子,这一点不可改变。墓碑上留了子睿的位置,也算是尽了一份孝心。
她呢喃开口,说出来的话班走却是更听不懂了,就听凤羽珩说:“那年在西北大山里,我醒了来,认识了这个世界,认识了玄天冥,也认识了娘亲跟子睿。我曾答应过她,要替她报仇,要把那些给予你们苦难的人统统收拾干净。一直以来我以为我是对的,让你得新收回凤家主母之位,又让你在那个位置上主动与凤瑾元和离,给了你一品诰命,也给了子睿一个大好前程。本以为你是乐意的,因为如果你愿意,大可以在我的郡主府里平安富贵地过完一生,却没想到……你后来却再不认我这个女儿。”
她说得有几分落寞,却并没有掉泪,好像该流的泪在这一路上都已经流完了,现在就只剩下平淡,就好像姚氏已经故去多年一样,一如她前世的妈妈。
“是我的疏忽。”她轻叹,“原来做为一个母亲,对于自己的女儿是那么的了解,感应是那么的深刻,我私以为你接受了凤羽珩的变化,却没想到竟是我自作聪明,自欺欺人。你的心里跟明镜一样,只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一般演着一出又一出的戏码,如今想想,甚是可笑。可纵是再可笑,这戏码也已经唱到了今日,从京城唱到了南界,唱进了古蜀的地盘。我没有回头的余地,也从未打算过回头,玄天冥还在前头等着我,既然来了,这一路我总得陪着他步步走完。你安息吧,只要我还在南界,会经常过来看你,就算日后回了京都,也会常来祭拜。从来世事难料,这也许
就是我们的命,也是你我之间浅薄的缘份。”
她说完,站起了身,最后往那墓碑处看了一眼,然后回头,一脸的绝然。
却见身后,一个紫衫着身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大漠沙起,吹得他的墨发随风而动,隐见凄凉。
凤羽珩鼻子微酸,在姚氏的墓前都没哭,却在见到这人时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小嘴一撇,一脸的委屈。
玄天冥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揽在怀里,但见班走身形一晃,消失无踪,只剩下绿洲之前相拥的二人。抽泣声渐大,最终变成了嚎啕……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哭晕在玄天冥的怀里,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回到前世,回到儿时母亲还在的那些日子。那张与姚氏一模一样的脸又笑意盈盈地站在她的面前,肚子挺得溜圆,正一脸幸福地对她说:“阿珩,你猜妈妈肚子里这个是弟弟还是妹妹?”
她笑嘻嘻地答:“爷爷都偷偷告诉我了,是个弟弟呢!”
母亲笑得更甜:“是啊!是个很可爱的弟弟,阿珩以后可一定要疼弟弟。”
她真的很疼自己的弟弟的,却没想到弟弟出世,妈妈却再没能见到。
这一梦恍惚而过,紧接着就又看到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穿着古装,粗布灰衣,十二岁的小小年纪,看起来一脸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