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这样一双眼睛，曾经多么令他着迷啊。时而欢乐，时而忧郁，时而温柔，时而坚毅，他跟随着这双眼睛，心甘情愿一头扎进这样的眸光之中，只希望沉溺进去永远不醒。

只是无论什么样的长梦，终究都有醒的那一天。

长谣抬起头来直视着萧恒，忽然觉得眼前人陌生至极。自从踏进这间雅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萧恒是如此的陌生，就好像是一个她从来就没有见过的人，完全不了解他的任何一点性格或者特征。

尽管此时萧恒脸上的表情依然充满关切与担心，还有隐隐的失落与难过，但这病友感动到长谣，反而让她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这个男人，可以在两军对阵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离她而去，陷她于囹圄之中，也可以在此时对着她流露出如此真切的关心与深情。是的，他失忆了，他有苦衷。可再多的苦衷也无法掩盖他背叛与伤害的事实。然而此时，他在伤害与背叛之后，仍然能对着长谣深情款款，就好像之前的那个人不是他，他一直对长谣都是情深意重。

最可怕的是，他的感情都是真实的，他是怀着

对她的真情实感背叛她，人性之复杂诡谲，可见一斑。

这样的人，会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牺牲掉自己的爱人。他或许会犹豫不决，或许会痛苦非常，但是在痛苦过后，在说完饱含爱意的语句之后，他依然会做出无情的选择。他会满怀愧疚地看着爱人去死，一边安慰着自己是迫不得已，一边缅怀着自己的爱人。

长谣冷静地开口道：“沈……哦错了，应该是萧恒……”

萧恒急切地打断她的话，“不要喊我萧恒，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沈焕。”萧恒敏锐地捕捉到了长谣话语里面的冷漠疏离，他意识到了这两个名字对于长谣来说代表着不同的含义。沈焕这个名字，虽然与背叛联系在了一起，好歹还有一点甜蜜的回忆。

不像萧恒这个名字，只有国仇家恨。

长谣闻言依然面不改色，没有继续纠结称呼的问题，“那日梁军对垒之际，你突然拔剑直指向我的时候，心中可有过一丝丝的不舍犹豫？”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长谣的内心叹息了一声。自己终究还是脆弱的，还是放不下和沈焕之前的感情，不然自己不会问出这样怀

念旧情般的问题。但是长谣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她必须将一切都剖析清楚，她要将自己对沈焕的情感都摊开看清，省的留下一点点犄角旮旯日后想起来，会成为心结以及永远过不去的坎。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萧恒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神情有些哀伤，“自从我恢复记忆之后，日日都在煎熬。我想要回到大梁，又舍不得离开你。我犹豫挣扎了许久，才做下这个不得不做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