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诺苦笑,“跑不了的,我做什么美梦呢?”再看已经快要走远的一行人,心里的不甘又涌了起来,大声喊了句,“淳于傲,你这辈子活在世上,心里愧不愧?如今老成这样,你怕不怕死?死了之后要面对无数无数被你杀死的人,你敢不敢去见他们?”
软架上的人回答了,说的是:“孤王不会死。”但是这话声音太小,淳于诺没听见。
前太子出死牢,这件事情在皇宫里造成了极大的轰动,不仅宫人们都忍不住要谈论,就连一向不愿搭理国事的贵太妃,也从安宁宫里走了出来,站上皇宫中最高的那处阁楼,远远看到前太子在一众暗哨的押解下离开了皇宫。
身边侍候着的嬷嬷说:“听说就放出去两日,明儿圣运公主大婚之后还是要回来的。”
“两日也好,两日也能让他透透气,看看太阳,也瞧瞧外面是个什么样子。”贵太妃重重地叹气,想看的人已经走远了,看不到了,她却还不愿意从阁楼上下来。
嬷嬷劝着她:“回吧,虽然今儿见了太阳,但风还是挺凉的。太妃自宫宴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可别再吹着了。”嬷嬷将贵太妃身后的披风又裹了裹。披风是薄棉的,虽然歌布冷,但这个季节了也不至于还用棉披风,贵太妃却总说觉得身上冷,嬷嬷心里担忧。
“再站一会儿。”贵太妃始终望着宫门的方向,目光中隐隐有了盼望和向往。“你说,咱们还有机会走出这座皇宫吗?走出去,再不回来。”
嬷嬷吓了一跳,“太妃,您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后宫女人一旦入宫就……”她想说后宫女人一旦入宫,就是再也不可能走出去的。除非是陪同皇上出巡,再不就是位高
权重者可以出宫探亲,但那也是要回来的。可再又一想,也不对,宫宴那晚不是把整个后宫都给遣散了么,有了这桩事在前,话就不能再说得那样死。于是她改了口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出了宫能去哪儿呢?”贵太妃迷茫了。那些妃嫔出宫,尚且有娘家可以依靠。但是她如今都这个岁数了,爹娘早就不在,唯一的孩子还是个女儿,早嫁了人,她总不能跟着女儿去生活。自己过呢?到也不是不行,只是又要建府邸,又要着人侍候,太过麻烦。
六十的人了,还能活多少年呢?三年?五年?再活十年都是多的吧?
最多十年的命,还折腾个府邸干什么?
“出不去了,出去了也没地方可住。”她长叹一声,“如果当年我也能生个儿子,兴许日子就不会过成现在这般模样。先王不会让我抚养大王子,大王子登基也不会尊我为贵太妃。”
“可是那样咱们就活不到现在。”嬷嬷实话实说,“先王留下的那些个太妃,哪一个得着善终了?当年国君逼宫篡位,杀了多少人,又送到庙里多少人,光是给先王殉葬的就有十八个。如果太妃您跟国君没有养母的情份,怕是早在十几年前就……”
“唉。”贵太妃再叹,“我知道,这些都知道。所以我一直庆幸自己没生儿子,否则我的儿子要么早亡,要么就是跟太子一样被关在死牢。与其遭那个罪,还不如当初就不来这世上。”
她转身,往阁楼几步楼梯我还是走得了的,真没老到那种地步。我就是想啊,太子出宫了,如果他能遇得机缘,出了宫之后就可以不再回来,那该
多好。那个孩子很招人疼的,从小就懂事,长大了也遵规守礼,每次远远见着我都会特地过来行礼问安。我总能记着那孩子从前的模样,现在是什么样了?我看不清,离太远了,若他回来时能看上一眼……罢了,还是不要回来,永远都不要回来。”
嬷嬷心里叹气,怎么可能不回来,那么多暗哨跟着,插翅也难飞的。不过……“听闻国君病了,病得很重,且病得还很奇怪。老奴听医官说起,国君这几日老得很快,几乎是眼瞅着人就变老了,才几天的工夫就老到了八十岁模样。照这样下去,太妃,您说会不会……”
“变老了?”贵太妃也吓了一跳,“怎么会突然就变老呢?世上还有这样的病?”
“谁知道呢!”嬷嬷摇头,“老奴当时也是这样问医官的,可是医官说他也没见到过这种病症,怀疑是被人下毒,但是又找不出下毒的迹象。不过有一件事情老奴心里划了个魂儿,也不知想得对错,说出来与太妃听听?”
贵太妃点头,“你说与老身听听。”
嬷嬷再道:“这些日子国君陛下一直都跟那位惊鸿夫人在一起,惊鸿夫人是谁咱们也都知道,那是大顺段家的长女,后被送到京都文国公府去做大小姐。文国公府那不就是当年温蓝郡主嫁过去的地方么,文国公就是温蓝郡主的夫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