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无尘并没像大部分人所想的那样,遭了什么暗算,只见他那坐骑回过头,用耳朵蹭了蹭无尘,这睡着的人才悠然转醒,洞外的两百人就这么直直看着他,这位长老依旧是睡眼惺忪的,他用手安抚着身下灵兽,一面开口道:“今日燕华洞天开启,持纵横牌者入。”
他这人连说话也是懒散的,头发也未束,随意的披在肩后,一些前来观景的弟子也有些躁动了,看样子,这位无尘长老是个随遇而安的,就此混入燕华洞天,也未必不可。
宗门有些规矩,是上万年的不变,比如这入洞天人数的事儿,玄宗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人数仅千人的门派了,内门弟子众多,却只给这么几张纵横牌,不少弟子对此抱怨连连,投了无数次清灵贴,那东西本是原来举证犯了事儿的内门弟子的,近些日子,这些化作雀鸟的贴子一日里有数百来只,黑压压的停在星法殿屋顶。
但饶是如此,星法殿也没想改过规矩。洞天这一轮开启,便按照惯例,派遣了一位轮值的长老前来管束。
这番前来的,便是这位百年不曾出关的无心长老了,他修的是推演之道,最善卜卦,预测天机一类的事,所以人也有些看破俗事的意思,随心所欲起来,连掌门尊人也拿他没辙。
无尘也就靠着他那昆仑兽坐着,也没看着人,懒懒道:“这儿多出了五十二人,你们识趣点就赶紧走,一会别怪你们师叔不留情面。”
联想到这位大能的本事,一些弟子也觉骗不过去,赶紧遣出法器离去了,但显然不足五十二之数。无心睁开眼,手中转着的檀木珠串骤然停下,一颗玲珑珠子被他弹入了空中,下一刻,就见着那小东西散出七八道金光,打入人群里。
待那珠子落地的时候,已有八名弟子躺在地上,浑身颤抖,竟是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下清净多了,随我来吧。”无尘拍了下昆仑兽的脑袋,示意它往山洞内走。
那石洞里黑幽幽的,看不清深浅,但待萧景等人步入洞内,已有不少弟子点起了长明灯,各式各样的,从雕金镶玉,到莲花跟玉兔形制的,一一不缺,皆是漂浮在半空中,随着修士慢悠悠的前移。这洞中也算另有乾坤,每隔几十步便有好几来个支路口,待穿过以后,便是进了更为宽广的洞穴。但这般情景,竟是不住的重复,偏偏每个洞窟都相去无几。除了无尘,没人能说得清自己到底走了哪条路,让人不禁担心走失在这秘境之中。
况且那石壁也凹凸不齐,晃眼看去,倒像是无数罗刹的狰狞面孔,几个年轻的姑娘白着脸,有些一惊一乍的,她们资质太好,出生后就到了内门修行,反倒是道心不坚了。
“哼,一帮没用的,像你们这样,还不如回去绣花呢。”一华服少年道,他正是张蜀悦,大败给萧景后,他一直拧着张脸,见到谁都想咬上一口,满心的怒气无处可散。
“你还是收敛点为好,就算她们本事不怎么样,背后的哪位宗师又是你惹得起的。”说话的是张容复,在这四人之中,他辈分最大,但凡他开口,其他几个总得听上七八分。
张蜀悦心有不甘,张家单单是外门弟子就有五六百人,放在里头,他资质也就是普通,若不是有一日见到了不念尊者,那位老祖宗见着自己面善,也还算讨人喜欢,这才赐下了朱焰灵阙轮。张氏一族,到了元婴修为的也就两人,不念此举,让宗族的长老对他有了几分留意,见张蜀悦修道刻苦,这才给了他内门弟子的身份。
可以说,张蜀悦如今这番机遇,都是这法器所带来的,同族兄弟,宗门弟子,都知道他有这上好的法器,平日里也不愿与他起了冲突。然而今日,却被那姓萧的小子一语道破其中玄机,当时旁观的有几十来人,皆是筑基前后的弟子,那萧景的声音可不小,他张蜀悦吃了败仗,朱焰轮的弱点被破,这消息只怕已传遍了整个内门。
日后与人比试,他还拿什么出奇制胜,旁人皆会想出破解之法。如此这般,朱焰轮就等于是半毁了,这本是在他张家传承好几代的上好法器,而今却是不同往日了。宗族长老若是怪罪下来,他苦心经营了好几年的身份地位,族中供养,怕是都得撤回去。
再加上今日在小乘崖,败给无量四阶的丑事,他的脸还能往哪摆?所以张蜀悦恨啊,他恨不得啃了萧景的肉,吮了他的髓,可就算他把萧景挫骨扬灰,也弥补不了他这日的损失。
“容复师兄,那屠景峰的欺人太甚,我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此仇不报,我还如何修炼?”张蜀悦道,他偷偷瞟了眼张容复,观其神色,似乎也有几分赞同。
“那萧景倒有几分真材实料的。”张容复道,他扫了眼前头走着的一队人,丹秋是个人缘好的,身边围着不少女修,正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反观萧景,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沉稳得不像他这个年纪。张容复入道四十年,打过面的修士也有上千了,他修炼虽不是顶尖的,但眼光向来不错,他只觉得,这屠景峰的小弟子,假以时日,必成一番大势。
如此良材美玉,倒也是宗门之福,只可惜,偏偏是那青云子座下的,再过个三十年,他们张家必将那道灵脉夺回,这小子卡在中间反倒是不美,更不提他如今已和张蜀悦结下梁子。张容复想了想,神色一凝,一拂袖的功夫,便在四人周身放下了清净符。
有了此符,这外人也就听不见符内之人的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