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
正值初冬时节,自大开的殿门吹刮进来的寒风,便是那烛火上皆有薄纱罩子挡风,仍是不可避免地摇曳不定。
帝辛着西宫黄妃昭阳宫瑞妃问询姜后,命令随侍官带了旨意前往,显德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帝辛沉着脸漠然不语,闻仲黄飞虎比干立在下首,都是面色凝重,最轻松的当属竹筝,坐于帝辛斜对面冷眼旁观,一脸平静。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忽而有宫人来报:“启陛下:首相商容大夫费仲尤浑等大臣请见,此时正于宫门外静候。”
帝辛也不觉得意外,心知他连夜相召黄飞虎比干,定是惊动了一应朝臣。帝君遇刺实是大事,显德殿这边发生的变故,帝辛并未刻意下令封口,总有些风声传了出去。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只需首相商容大夫费仲尤浑几个一动,其他文武百官想不动都不行,这才有了此刻百官请见之事。
“既来了,便让他们都候着,待得明儿早朝再来议一议。”帝辛微眯着眼,语声有些阴沉,忽而又道,“宣首相商容,大夫费仲尤浑进来!”
暂时接替了随侍官位置的宫人狠狠抖了抖,忙不迭地应声去传旨。
不过片刻,以首相商容为首,费仲尤浑三人先后进了殿,行礼拜毕,商容上前道:“下臣听闻,陛下于显德殿中险受刺杀,幸得闻太师在场相护,陛下无惊无险,实是社稷之幸。宫中混入如此强人,下臣每每思及,便心急如焚夜不能寐,万望陛下速速查清原委,将涉案之人尽数诛灭!但要下臣出力,陛下尽管吩咐,下臣定当竭尽全能,分陛下忧!”
“商丞相忠心可鉴,孤一直知晓。”帝辛视线一一扫过群臣,在费仲尤浑身上略略停顿了片刻,语声平平地道,“孤已令武成王与皇叔一同审问刺客,刺客熬刑不过,竟是尽数招供。”
“啊!”费仲浑身一僵,失声低呼。
帝辛目光如电:“费大夫有何意见?”
“不不……没有!”费仲双膝一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陛下洪福齐天,刺客……刺客竟全招……下臣这是高兴!对!下臣高兴!敢问陛下,不知刺客招供了什么,可有招出……主谋?”
帝辛唇角微弯,神色微妙地紧紧盯着费仲,“主谋?费大夫以为武成王与孤之皇叔手段如何?”
“武成王丞相手段比之下臣,自是高明百倍不止。”费仲愈发伏低了身子。
“你倒有些自知之明。”帝辛轻笑了一声,将那莫名沉重气息一扫而空,“依费卿看,孤捉住了那主谋,该如何惩戒他?”
“陛下饶命!”费仲浑身一软,面上冷汗涔涔,抖动如筛子。
“费卿这是作甚?”帝辛语带疑惑,“费卿何错之有,还要孤来饶你性命?莫非此次孤遇刺之事,费卿亦参与其中?”
“下臣……冤枉!下臣便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行此天人共愤之事!”费仲抖抖索索,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下臣对陛下忠心天地可表,请陛下明鉴……”
“行了!费卿的忠心……孤能感受得到。刺客主谋另有其人,孤已着人问询,想来不久便有结果,诸卿与孤一道静待便是。”
“陛下……”商容正要出声,却见得帝辛身侧随侍官急急进殿来,跪倒奏道,“启陛下:西宫黄妃娘娘昭阳宫瑞妃娘娘奉陛下旨意,已严词问询皇后娘娘,现正在殿外候旨。”
“宣黄妃瑞妃进殿!”
“遵陛下旨!”随侍官起身,高声唱诺,“宣黄妃娘娘瑞妃娘娘进殿!”
及至黄妃瑞妃一前一后进来,对着帝辛下拜行礼,尚不知情的商容这才明了,这显德殿行刺一案,竟还涉及到中宫姜皇后。震惊不信之后,便是疑窦丛生,思及方才帝辛言行,心底千回百转,却是不曾出声,只静静旁观。
帝辛叫起黄妃苏合欢,径直问道:“姜后可曾招供?”
苏合欢低垂着头不语,黄妃上前奏道:“妾身与合欢妹妹奉旨严问,有随侍官在旁,并无半点徇私。陛下,姜娘娘乃陛下原配,侍君多年,蒙陛下恩宠,育有两位殿下,皆为本事非凡,陛下万岁之后,姜娘娘即为太后,有何不足,造此灭族之祸?”
“况姜桓楚位居东伯侯,更是皇亲,诸侯朝拜皆称千岁,已位极人臣,怎敢使人行刺?姜娘娘实有贞静贤能之德,现今含冤未白,望陛下明察秋毫,不使姜娘娘受诬。姜娘娘身为中宫皇后多年,素来明白礼教道德为何,两位殿下又皆为她所出,实不用急不可耐行刺陛下,扶幼子上位,遭天下人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