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

华岁还不知道明月楼出事了，她还在找袁家的下人。

也是巧。

她刚走到半路，就看到了沉着一张脸、脚步匆匆过来的袁辞。

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想来是袁辞已经得知女儿出事，特地来街上找女儿的。

华岁看到袁辞，自是喜出望外，忙冲着袁辞喊了一声：“袁长公子！”

袁辞循声看来，辨认了一眼，他认出这人是明锦身边的婢女，便与她点了点头。

但也只是点头，他便收回了视线。

他还急着去找女儿。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欢欢先前在房间里玩得好好的，竟然会偷偷跑出去，更没想到，下人会跟丢！

只要想到她有可能被人拐走，他这心中便整个都窒息住了。

他没办法想象这样的情形。

脸色愈发黑沉了。

身后跟着的嬷嬷还在不住哭，一个劲地责怪自己是自己没看好，但袁辞现在冷着一张脸，却连责罚的时间都没有，只想快点找到他的女儿，确保他女儿安然无恙。

“长公子！”

华岁见袁辞未曾理会，继续往前走，她心下一急，忙又喊道：“袁姑娘在我们郡主那，您别找了！”

袁辞一听这话，自是猛地停下了脚步。

然后华岁就眼睁睁看着袁辞大步朝她走来，询问她：“欢欢在你们郡主那？”

华岁自是不敢隐瞒，忙把之前的事都与人说了。

“郡主就是怕您担心，这才让我沿街来找，您别担心，袁姑娘现在与我们郡主，还有赵、陆两家的姑娘，她们也都在，奴婢带您过去。”

袁辞到这个时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跟华岁说：“多谢。”

心中则惊讶，这世间之事还真是有缘分。

刚想拜托华岁带她过去，忽见前面传来一阵响动，一声声惊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天哪，那是怎么了？”

“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楼在晃？”

“天爷惹！”

“那、那是明月楼啊！”

袁辞几乎在听到明月楼三字的时候，就立刻看了过去，果然，远高于别处的一处高楼正在微微晃动。

想到刚才华岁所说，袁辞看着前方，眼睛无意识睁大，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颤抖：“你刚刚说……欢欢在哪里？”

可话问出口的时候，他还未等华岁回答，就直接往前跑去。

华岁也看着那摇摇欲坠的高楼白了脸。

“明、明月楼……”

这几个字，像是被人掐住喉咙，颤抖着吐出来的。

等说完，华岁的眼中立刻涌现出了眼泪，膝盖也一下子软倒在地。

“郡、郡主！”她嘴里颤着声音喊着，手撑着地挣扎着爬起来，然后也跟袁家人似的，趔趄着往前跑去。

没跑多久，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另一条街上跑来。

华岁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声音竟然能拔那么高。

她看着不远处的顾明珩，尖声喊道：“王爷！”

原本正在往明月楼跑去的顾明珩，听到这一声，停步回头，在看到华岁的时候，他目露惊讶，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刚要与华岁说一声就要继续往前，忽然扫见华岁苍白的面容上满是眼泪。

似是想到了什么，顾明珩瞳孔紧缩了一下。

华岁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指着明月楼与他点头。

心跳好像忽然停住了。

顾明珩整个人也跟着微晃了一下。

袁誉紧跟着跑过来，看到顾明珩在这停下，十分惊讶：“怎么了？”

可顾明珩却无暇回答，他猛地转身，用比之前还要快的速度，往前冲去。

“喂！”

袁誉冲着顾明珩喊了一声。

直到余光瞥见身后泪流满面，明明全身发软，却还是在不住往前跑去的华岁，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心下也猛地一紧。

嘴里暗暗喊了一声“该死”，他也咬着牙往前跑去。

……

而此时位于明月楼同条街上的一处酒楼。

冯厉进来的时候，外面的响动已是十分剧烈，顾长玄则依旧坐于窗前，在那些惊恐以及救命声中，他依旧施施然喝着茶。

直到冯厉进来与他说：“殿下，事情已经成了。”

“嗯。”

顾长玄继续垂眸喝茶。

直到上好的茶水入口，他这才说：“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要从三哥手里拿走工部，他自然不可能不登场。

明月楼倒塌，工部如今的管事和工部背后的三哥，必然逃脱不了指责，这个时候，他若出面救人，再受一点伤，届时父皇自然会好好弥补他。

顾长玄想得很好。

他放下茶盏，准备下楼。

明月楼欲倒塌，这个消息弄得人心惶惶，现在酒楼里的人都在往外跑，却又不敢靠近明月楼，而明月楼附近的人和商铺也纷纷向四处避开，不敢接近。

明月楼一共五层楼高，它若是全部倒塌，其威力可不可小觑。

那边底下的小贩都已经跑了，就连平日吃饭的家伙什也顾不上拿了，平时繁华的街道，此时却空出一片空地，除了从明月楼上跑下来的人，此时那处地方，几乎找不到其余人了。

还好明月楼的前面没有商铺，而是一处河流。

要不然今日之损失也就太严重了。

冯厉跟着顾长玄往外走，越靠近明月楼，在看到那边的惨叫声和哭声，纵使是他，心下也有些不忍。

就算今日明月楼中的人，全都平安跑下来了。

但这样的举措，也实在是让人……

冯厉还是有些不忍心。

但这些话，他自然是不敢与顾长玄说的。

顾长玄此时早已换了一副模样，急匆匆往明月楼走去。

有人看见他，虽然不知道他身份，但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年轻人，别过去！那楼要塌了！”

“多谢，但我得去救人。”

顾长玄说着，便不顾旁人挽留，要过去。

快走到明月楼了，他本想着寻机会过去，看看如何受个轻伤，却忽然瞧见那微微倾斜的三楼平台上，竟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黄色锦衣，乌黑的长发全都坠于脑后。

大约是被人拥挤，头上的发簪已经寻不见了，耳垂上的红玉耳珠也掉了一只。

即便手里抱着一个小孩。

但顾长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明锦。

原本气定神闲的顾长玄，在看到明锦的那一刻，忽然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会在这里！

呼吸和心跳像是在这一刻，全都停下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

……

而此时的高楼。

虽然今日来明月楼的人不算多，但那也是较于佳节而言。

明月楼作为京城的一处标志性建筑物，又是用来赏景看诗的宝地，平时来这处的人还是不少的。

可通往底下的就这么一条路。

大家一窝蜂地想下楼，却把本来就只能供两个人行走的楼梯，堵得不成样子。

明锦在第一时间就出声了，让他们别挤，这样挤着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那样的话就更加不利于下去了。

可现在，大家都心系着自己的性命，就算知道明锦说的是对的，可谁又会去听她的？

大家都想活命。

也都在跟时间赛跑。

又怎么可能把自己活命的机会，留给别人？

“这群人——”陆见春也气得不行，但这种时候，就算她再生气，除了咬牙切齿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袁欢欢紧紧抱着明锦的脖子。

她虽然也很惊恐害怕，倒是还算乖巧，只是老老实实抱着明锦，眼里包着两汪眼泪，没有哭闹。

“这样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