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杨国庆在喊寨。”吴彤说。
“喊寨?”
吴彤小心翼翼瞥了她一眼:“这、这是我们侗家的老规矩,就像、像现在的公开处刑。”
他解释说,侗家立下款约就如法律,违背款约做错事的人会受到相应处罚。“喊寨”就是其中之一,犯了盗窃罪的人要敲着锣从寨头走向寨尾,高声把自己的丑事喊出来,向全寨的人认错。
“这个杨国庆犯了什么错?”
“他是寨里的木匠,他偷砍山上的杉树,是大错。”
“盗伐林木应该报警。”
“他总共只砍了三棵树,加起来没有一立方的木材,又不是珍稀树种,报警没用。”
吴彤告诉方蔚然,像这种情况,都是寨子里自己处理。既惩罚了侵害寨子利益的行为,又是对其他人的警醒,可以约束大家不要犯错。
“这、这些是写进了村民公约,国、国家允许。不、不算私刑。”
“我明白,习俗可以把约束的外部和内部双重效力统一起来。”方蔚然嗯了一声,“我本专业是人类学,知道习惯法在少数民族地区的实际意义。只要不违背国家法律,就是有益补充。”
吴彤显而易见高兴起来,舌头都不怎么打绊儿了。不用她多问,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出来。
从前的杨国庆勤劳肯干,手艺也不错,是算寨里的富户,直到前些年迷上了斗鸟。
常人看画眉鸟都一个样,玩家眼里却细分了三六九等,岩山种还是土山种,红毛还是青毛,蛇脑壳的性情刚烈,擅长打斗却难驯,葫芦身的嘴巴巧叫相好又胆小……好鸟不便宜,真正能成为鸟王的更是万里挑一。
杨国庆挑来跳去,没两年就把家底败得精光。
他懂法,胆子也不大,连偷树都是照着法条,卡着立方数砍的,从前再缺钱也不敢朝山上打主意。前些日子看中了一只画眉鸟,是难得的“岩山金种”,对方开价大四张。他绞尽脑汁,突然想起从前县城里有人找他收购过老木件。
越老越好,那叫沧桑感,城市人最爱。
当初他卖了几样,都是修楼造桥时拆下来,有裂纹还带虫眼,居然价钱比他勤勤恳恳新打得还好。
现在手头没有,但他不是个木匠吗?手艺还不错,知道怎么调理木料的性子,用茶水和烟熏来炮制沧桑感。
收货的人也不是傻瓜,会看纹理辨芯材。从前的人打物件都是用深山大树,不像现在用速生杉,一看年轮疏密就知道是不是老件。
杨国庆自家囤的木料也就是十年生,十五年生。想伪造老件卖钱,还得另觅大树。山上的野生林不敢碰,别人家的林子也不敢碰。唯独那一块杉木林他是知道的,石大力买下来就是做个人情,从没打算用过,丢在那里天生天养,跟无主的也差不多。
说来也巧,他前脚砍了树,后脚龙峤回了寨。
那三棵树被砍,是龙峤发现的。抓到他的重要线索,是龙桥找到的。就连早上被树生阿公揭穿时,龙峤也在现场。
“大家都讲,这、这是他的报应哩。”
方蔚然一直听得津津有味,乍听见龙峤的名字,眼神就黯了几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