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一起工作,在一起欢笑。——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从前方蔚然的早晨,大多数是在酷米的爪子下清醒。
宁静的小寨子,连鸡犬相闻都是遥远而静谧的,有如山巅上缓缓升起的云雾。
如今她的每一个清晨都充斥着洪亮的“一——二——三——四!”
间或还夹杂着奇奇怪怪的口号,从建设祖国到冲出亚洲,最后甚至能变调成似歌非歌的吆喝:“电蚊香片新进到货,买五赠一好优惠哟。”
她站在晨光微熹的前廊上梳头,就能看见一只稀稀拉拉,东拼西凑的队伍远远跑来,沿着蜿蜒曲折的石板路,两边吊脚楼上飘落好奇的目光。
队首是个小红毛,几米之后是一高一矮两个人争先恐后,高个子的跑姿显然受过训练,矮个子却毫无章法,跑得奔放无比,手臂抡成风车还总把高个子朝路边挤。
居中者步伐稳健如他所喊的口令,时不时还要回头激励某对难兄难弟。
另一个跑得相对轻松的人,身上的服色比嘴里唱的广告歌更醒目。
村小学的校长跑跑停停,背后缀了一群欢天喜地给他加油或放油的小崽和七八条土狗,有时候还有公鸡领着母鸡拍着翅膀追在后面。
最后才是这支队伍的统领,像个放鹅娃一样懒洋洋吹着口哨。
就在她所住的吊脚楼下,有一口三眼古井,据说水质是寨子里最甜的。这支队伍跑到古井旁,会停下来稍作休息。
第三眼的井水是浣衣水,也可以洗刷鞋帮上的泥点污渍。
第二眼的井水更干净,趁着嬢嬢阿婆还没来井边洗菜,他们正好舀水冲洗汗津津的头脸和双手。
最后才掬起第一眼里清冽甘甜的井水,仰脖喝个痛快。
哦,痛快不了,石材生的絮叨会及时响起:“喝个一口两口就好,不要喝太多,不要喝太快,对身体不好……”
她默默俯瞰。这么多人,这么喧闹的场面,她却总是能一眼找出某个身影。
那个人也会默默仰望,目光相接就朝她咧嘴一笑,似乎是在很得意地展示他的队伍。看着那璀璨的八颗白牙,方蔚然都能替他把音配上:
“瞧见没,搞球队我是认真的!”
作为回答,她面无表情放下梳子,转身进屋。
昨夜未收的平板已经充满电,她继续敲敲打打,修改着《云头寨足球队试运行阶段管理办法(第一稿)》。
手指落在键盘上,发出轻柔而欢快的微响,与窗外的笑闹遥相应和。
寨里没有人嫌弃这样喧嚣的早晨,以及同样喧嚣的黄昏。
恰恰相反,方蔚然每次从风雨桥上经过,都能听见嬢娘阿婆们带笑的议论,哪个跑得快,哪个身段好,老话讲娶妻看花边,嫁汉看田边,现在看球队训练也能看出名堂来,吴阿婆家那个顺崽从前看着不太正经,现在真是越看越顺眼哩。
老人们捧着烟袋,眯缝着眼睛说:“寨里好久没有这般闹热嘞,冷透的灶又冒出热气,好,真是好哩!”
这样看来,这个足球队倒也不是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