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尚看着眼前的少年,道:“都是我年少轻狂不懂事。”
六皇子满脸讽刺:“好一个轻狂不懂事,我那些屈辱的过往,竟被你如此轻描淡写带过。”
景尚回头看了眼佛像:“今日当着佛祖的面,所有罪孽都当无处遁形。”
他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来到六皇子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道:
“我欺你辱你,甚至让你跪下给我当马骑,我都认。”
“今日,我给你跪回来,随你欺辱,绝不反抗。”
说着,景尚在六皇子嘲讽的目光中,扑通一声,跪伏在他面前。
膝下是冰冷的石砖,连蒲团都没有。
六皇子的眼神逐渐变了,他没有如他所想那样,将他嫉妒憎恨的皇兄踩在脚下。
而是面露惶恐,下意识退了两步。
六皇子声线颤抖道:“你疯了!”
景尚跪在地上停了几息,依然没等到六皇子的动作,便跪直了身子,道:“景棠,你不欺辱回来,我姑且当你还念着你我二人的兄弟旧情。”
六皇子咬着牙道:“我跟你有什么兄弟旧情!”
景尚道:“你那个时候八岁,应当记得事了。”
六皇子却撇过头,心虚地不敢去看景尚的眼睛。
“你那时刚从冷宫被接出来,遍体鳞伤,不让宫女靠近,还是我给你上的药。”
“不管你信不信,我第一次见你时,心里是高兴的。”
“在你出现之前,后宫只有我一个皇子,我一个人在皇子所,难免孤独。”
“所以看到你,我觉得以后终于有人陪我了,我也可以像我表哥对我一样,担起哥哥的责任,照顾你,教导你。”
“可是你看我的眼神始终充满敌意。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感受到你对我的抗拒,我便也不再粘着你了。”
六皇子身子晃了晃,试着反驳:“你那不叫对我好,是对我的施舍!我们同样是皇子,凭什么我要被你施舍。”
他嫉妒啊。
他疯了一样嫉妒他的哥哥。
所有人都拿他跟五皇兄相比,他自己也暗自比较。
为什么五皇兄性格这么差,父皇一次又一次为他犯下的错兜底?
为什么同样是皇子,五皇兄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锦衣玉食,他在幽暗破败的冷宫吃残羹冷炙?
为什么他拼尽全力,也留不住母妃和小舅舅,可五皇兄什么都不用做,小舅舅就转入他的阵营,对他费心教导?
六皇子慌张极了,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是来嘲讽景尚,亦或者,是来寻求同病相怜的一点慰藉。
可陷入魔障的只有他自己。
景尚眼中依然含着怜悯道:“凭什么?就凭你童年的悲惨遭遇不是我造成的。我愿意对你施舍,是我善良,而不是你故作清高的理由。”
一语惊起千层浪。
黑暗的迷雾渐渐散去,脚下却露出望不见底的深渊。
六皇子浑身发抖,色厉内荏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你以为你说的这些,就能抹去你对我的伤害吗?”
景尚还跪在他面前,仰头看他道:“不能。所以我让你欺辱回来,我跪在你面前,赎我往日犯下的罪。”
六皇子低头看着他的哥哥,身体像是被神佛施法定住了,根本动不了。
景尚继续道:“景棠,你还活着,我的罪孽尚有可以赎的机会。可是你呢?你的罪孽呢?”
“你只记得我是如何欺你辱你,却不记得我为何欺你辱你。”
“我前一天在国子监被郑大儒训斥,第二天郑大儒养的百灵鸟就死在了他的书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