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脚步一顿,见他眼中笑意,她倏然间松了口气:“清河郡如何会有淮县的金毫春茶?寻常温水喝吗?”
“那也尚可接受。”明砚舟笑道。
府医见他面色渐缓,也是心下一松,他温声道:“二殿下如今方醒,还须多休息,不可思虑过度。”
明砚舟闻言,微微颔首。
恰逢容昭捧着茶盏行至床榻之前,府医让开身子,供她站近些。
那双白皙的手落入眼中。
不止是好看。
这双手救过人,救过阿川,救过他,还救过那几名学子。
且他向来知礼,又如何肯就着她的手饮下茶水,只有些吃力地抬起手从她手中接过。
指尖都未曾触及分毫。
他握着茶盏,也不喝,只笑着看着她。
容昭反身,将那衣衫捧起送至他面前,笑道:“答应赔与你的衣衫,你看下可有何处须改的。”
明砚舟一笑:“无。”
“你还未曾看一眼,又怎知不须改?”
“你的手艺,自是信得过。若有哪处不妥,想来也是我之故。”
明骁舟闻言,顿时哑然失笑,他侧过身,刻意走远了些,让二人说话。
“茶水要凉了。”容昭提醒道:“可须换一杯?”
那人轻轻摇头:“我没有如此虚弱,且屋中燃了炭火,并不会冷。”
二人一站一卧,视线短暂交汇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恰逢府医收拾完药箱,容昭笑道:“既如此,你再休息会,我送送府医。”
还未等明砚舟反应,她便转身走了出去。
未曾看见身后那人倏然而起的笑意。
待她身影迈过门槛,他才收回视线,捧起那盏茶抿了一口。
水已有些凉意,但他觉得正好入口。
明骁舟细细观察着他,见状上前来,笑道:“人都走远了,还在笑什么。”
明砚舟看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对此却并不回答。
“可有什么想法?”
“你指的是什么?”明砚舟闻言,轻笑道。
明骁舟斟酌着言辞,许久后才低声道:“不逾,你如今也已二十又七,若遇上喜欢的小娘子,我作为兄长是断断没有不同意之理的,是以此事端看你自己。”
明砚舟不由笑起来,他颔首:“我知晓。”
“泰亲王府仅剩你我兄弟二人,我此前从无无争权夺利之心,也无甚娶妻必要门当户对的念头,且如今汴京城中权贵之家,也未必瞧得上我泰亲王府的门楣……”他顿了片刻:“我如此说,你可能听懂?”
“我明白。”
明骁舟长舒一口气:“那…那你对容昭是什么想法?”
“我敬她。”
“只是如此?”
明砚舟缓缓摇头:“我从未见过如此坚韧又善良的小娘子,她双眼异于常人,却泰然处之。遇不平之事,厉声高呼,只愿他人能得一个公道。”
明骁舟并不说话,只听他说。
“她这样的小娘子,不应该被拘束于内院。天高海阔,自有她的立足之地。”
“那你呢?”
“我?”明砚舟笑起来:“若她愿意,待洗清污名,她去何处,我可为她牵马。”
明骁舟看着面前之人,终是勾起唇角。
汴京城已连日大雪,路上覆着厚厚的雪,马车驶过,车辙印深。
但不过一会儿,又被这飞雪覆盖,再也瞧不见。
已至辰时末,早朝还未散。
因着吏部尚书一职空缺了几日,年关将近,这一年的官员考绩一事还未曾有着落。
柳青河以此为由,向荣成帝推荐了一人。
此人名叫王琫,此前在翰林院任职。
本是十拿九稳的事,却没想到被荣成帝搁置在一旁,暂且不论。
柳青河的神情不由凝重起来。
散了早朝之后,他没有走,而是随着荣成帝进了养心殿。
古齐月随侍在帝王身侧。
柳青河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后面色如常地坐在荣成帝下首。
懂事的宦官见状忙侍了茶水。
他谢过,随后看向那帝王,笑道:“陛下,关于吏部尚书空缺一事……”
“此事暂且不议,”荣成帝拾起案上的笔,在砚台之上蘸满了朱砂:“朕自有安排。”
古齐月垂下头,站在他身侧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