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府安顿下来了之后,许玥终于体会到了师公到底有多“忙”了,一连几日,都没见过他回府。
据说是三年一次的官员“大计”到了。
《周礼·天官》有言:
“岁终则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会,听其致事而诏王废置。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
简单来说,就是每年年末,有一次年终考核,能者表彰,下者惩处。
而三年一次的全面考核,称为“大计”,会对全国的官员从各方面综合进行评价,有优、良、平、劣之分。
得了优、良的有机会升官。
平,顾名思义平平无奇,一般在原地不动或者平调。
劣等评价对于官员就是大麻烦了,至少也要被贬一级。
由此,天下人都知道,吏部的权力有多大了,可以说是掌握了官员的命脉,正逢大计之时,余侍郎忙的恨不得住在衙门里。
地方上的官也少不了派人入京联系关系,给自己打点一番。
礼多人不怪嘛。
余府每日门前车水马龙,偏偏没发出什么声音,千方百计的想要进门拜见余老夫人。
一个个在地方上威风八面的人,此时均是低声下气的求门房,包的红封鼓鼓囊囊。
不是金,就是银。
许玥也没逃过——她被余老夫人拉去帮忙整理收的礼物。
“……这官场上的事啊,学问不少,比如这收礼,就是一门讲究的事儿,首先,同朝为官,要和光同尘,不能和戏文里面似的大喇喇的拒了人家。”
“什么人能收,什么人不能收。”
“收了的,有些也要在这一年三节两寿时,备一份差不多的送回去。”
黄花梨木的椅子上,余老夫人手握着兔毫笔,沾了一点墨,在账本上详细记下某年某月收了何人的礼。
流水一样的下人捧着礼单上来,见了特别贵重的,还要让人把东西拿过来亲眼见过。
这般忙了,还不耽误她对许玥的指点。
许玥在一旁打下手,研墨,铺纸、分门别类的整理账本,做的活计不重,她做的却十分认真,没有一丝懈怠。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分明是人人都能做的事情,为何偏偏要让她这个徒孙来,分明是余老夫人有意让她学一些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
余老夫人看着手中的礼单,笑了起来,伸手招呼许玥近前来看:
“看看,这一份礼,你看出了什么?”
只见上面的礼格外的“贵重”,别的不说,三尺高的珊瑚,还特别标注了正红,这可是稀世之宝。
还有二十斗明珠、十盒各色宝石、一卷象牙席……
许玥略思索一刻,便回应道:
“礼过重,必有所求,这份礼价值太大,应该不是求师公稍抬手的,而是犯下大罪即将事发,病急乱投医了。”
且她见礼单上那一个石字,还有从四品的官位,也有了一些预料,只是猜测,不好贸然出口。
从四品以上姓石的官员不多,据她所知,此时焦头烂额的只有一个:
——威远伯府次子,一个勋贵出身的举人,借家族之力,如今担任某边地知府一职,为人贪酷。
早在一年前,就隐隐有风声,这位为官任上出了事。
许玥自然注意到了。
“你猜的不错。”余老夫人点了点头,将礼单啪的一下扔到地上,收回手,慢悠悠的将笔投入冷水之中。
神情淡薄,轻描淡写的开口:
“这位已经是砧板上的肉,只等着陛下落下屠刀了,他一个人的命恐怕都不够,连伯府都要受牵连。”
“可不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蹦跳?”
竟然如此严重,原以为只是贪污任上银子,搜刮百姓这类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