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九不知自己如何被人搀扶上马车,她只是怔忡随着身侧之人的力道徐徐前行着,只觉得……头顶一阵安宁,再无狂风骤雨。
良久,她的眸终于微微转动了片刻……
她……在宽敞的行走的马车之中。
可是……为何在此处,她却记不得了。
匆忙转眸,却一眼对上桃夭的目光,此刻,她的眼底尽是担忧,望着自己……
“公主,你无事……”
桃夭本欲询问,声音却戛然而止,只因……她望见公主正要挣扎着起身,欲掀开轿帘下马车……
“公主,你做什么!”她匆忙上前,阻止了莫阿九的动作。
“桃夭……我……”莫阿九的声音,仍旧带着喑哑与悲戚,她望着桃夭,双眸早已被泪水浸染,透着澄澈,“桃夭……我不能离开,不能走啊……”她低声道着,声音茫然。
“我若是从此处离开,我若是走了……容陌如何是好?桃夭,我要回去……我……不愿离去……”
“皇上定会无碍的……”桃夭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公主,你不是也常说吗,皇上那般厉害,分明是天之骄子,岂会有时呢……定会无事的……”
“他确是天之骄子……”莫阿九般重复着桃夭的话。
“是啊,你曾说过,这世间,怕是无事能够难道容陌的……他如神祗一般,此次定能化险为夷……”
“可容陌终究不是神祗啊……”莫阿九终于寻回神祗,她转眸望向桃夭,竭力隐忍着眸中泪水落下,“桃夭,容陌非神祗,他……亦会受伤 ,此刻,他孤独一人,我怎么可以…
…不在他身侧……”
“桃夭,你让马夫停马,我要下车……”她低低道着,声音似哀求一般,“我要下车……”
“公主……”桃夭唤着她的名字,那般温柔,她仔细盯着她的双眸,下瞬陡然将她揽于怀中,“公主,你不要这般好不好?桃夭担心你……”
“桃夭……我很清醒,我想去寻容陌……”莫阿九望着身前因着自己早已浑身湿透的女子,“你可知,他只有我了……”
是啊,而今的容陌,只有她了,所以,她怎么可以不在他身边呢?
“公主……”
“桃夭……让我下车吧,只当我……求你了可好……”
“公主,雨大……”桃夭还欲说些什么,却已被一声沉稳男声打断。
“夭夭。”赵无眠上前,轻轻握着桃夭的手,对她微微颔首。
……
凌厉雨夜,雨势似越发的打了,电闪雷鸣之间,暴风吹斜了暴雨,砸在人身上,唯余一片刺骨的冰凉冷冽。
暴雨之下,一个白衣男子脚步踉跄般自窄巷中徐徐而出,望向马车消失之处,目光深邃而悲戚,他的手中,是一个酒坛,只是酒坛之中的酒,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酒水……
良久,他蓦然抬手,对着马车消失之处高高举起手中酒坛,而后……倾坛倒下……
酒水夹杂着雨水倾泻而下,落在他的口中,砸在他的脸颊,直至空落落的。下瞬,他用力,将酒坛重重扔在一旁角落之间,刹那间,酒坛碎裂开来。
容陌望着那一片酒坛碎片,蓦然笑了出来,最初不过轻扯唇角的浅笑,到后来,却开始大声起来
,朗声大小,极尽爽朗却又悲恸。
他岂会这般在她眼前现身?而今他这般狼狈,又怎敢现身?
在见到了那幕后之人之时,在知道自己的存在都只是受人唾弃之时,他……还怎敢现身?
“一剑,我让她安全出城,如何?”女子凌厉之声恍若响在耳畔,历历在目。
他亲眼望着那长剑重重刺下,刺入他的膝盖,而后长剑微挑,一块白骨带肉已然脱落。
很痛,却值了,因为他知道……莫阿九此生再无伤害。
女子那一声声“容陌”,逐渐占据着他的脑海与回忆,良久,他唇角笑意终于渐渐收敛,安静立于这之夜……
那个女子……那个名唤莫阿九的女子,而今仍旧这般让人不省心啊……
他至今还记得,在那个女子心目之中,他恍若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一般……可是,他并非万事都懂,并非……什么都能妥善解决的。
她总爱问他一些问题,一直在问着,从最初的诗词歌赋,到后来的朝堂政事,他知,他一直知,她只是在努力追赶他的步伐,已一个般配的姿态站在他身侧罢了。
“容陌,这是何物?”